下定决心要修炼成为大修士,要帮助薛无晦复仇,要挣回自己悠哉的人生。但第一步从哪里开始?
云乘月是现在才逐渐明白,以往她的路走得很顺,是因为总是有巧合、意外推着她进步。薛无晦,卢桁,虞寄风,乐陶……无论是敌是友,他们都是她进步的缘由之一。
可现在,这些支撑都不见了。薛无晦缄默不语,卢爷爷不在书院,虞寄风神秘莫测、敌友难分,乐陶也在外面奔波。
偌大一个书院里,她竟然变得有些迷茫。
“嗯,难免会有这样的感受。”
来人点了点头,慢悠悠地感慨:“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类,都难免会有这样的感受。”
云乘月不能够淡定了。她侧过头,凝视着对方:“您难道是说,我之前不是个正常人?”
对方“嗬嗬”地笑起来,伸出皱巴巴却很有力的手,捋了捋雪白的胡须。那些胡须飘飞在空中,尖端似有若无,只是透明的虚影。
“老夫可什么都没说哪。”
一位老人如此悠悠说道。
云乘月望着他。她有些惊讶,有些好奇,有些警惕,还有一些微微的拘谨。
“您好。”她行了个礼。
老人抖了抖雪白的长眉,也露出一丝惊讶:“你认识我?”
云乘月点头:“王夫子,早上好。”
“唔……”
老人沉思片刻,看了看自己身形边缘的虚影,顿时哑然失笑:“哎哟,险些忘了自己是死灵。”
云乘月注意到,他并没有使用“鬼仙”这个词。是随口一说,还是意味着他内心并不认可死灵与鬼仙之分?她想起来,之前薛无晦暗示过,书院里有接应他的人,她猜测那可能是王夫子。都是千年前的大人物,他们互相认识也不奇怪。
她有些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位老人。
“请问,王夫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决定先当好一个乖巧的学生。
王夫子笑眯眯,慈眉善目的,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修道老人。
“老夫来看看书院有史以来最受期待的新生。怎么样,在书院待了这么些日子,一切是否顺利,过得开不开心?”
云乘月有些纳闷地看着他。
“您在和我开玩笑,还是在故意挖苦我?”她疑惑道,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这个‘最受期待的新生’,现在只是一个想修炼却没人教的倒霉鬼。”
她语气平和,却不无自嘲。
“嗬嗬嗬……”
不知道为什么,王夫子看起来很高兴,笑个不停。
云乘月等了一等,实在有点无奈,打断道:“您别笑了。不过,如果您愿意指点我几句,您爱笑多久都行。”
“那可不行。老夫与人有约,言道明光书院上上下下,凡是超过第四境的修士,都不可以教你。”
老人立即摇头,断然拒绝。
云乘月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她叹了口气。
王夫子又问:“你那头小麒麟呢,怎么不在?”
“拂晓?我留它在屋里做早课,马上我就去接它,然后一起去山海阁看书。”
云乘月回答得很实在。毕竟对她的情况,王夫子应该一清二楚。
“哦,你是想靠山海阁自学……虽然也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若你的目标是来年岁星之战,这法子就实在太慢了。”
王夫子摇头。
云乘月忍耐着,却还是没忍住眉心跳了跳。她只能腹诽:说到底,这还不是因为您和白玉京的约定吗?虽然说,她也知道书院局势不好,王夫子大约也是无奈……
“嗬嗬嗬……”
王夫子却又笑起来。
“您……”
能不能别笑了?到底在笑什么,难道她很好笑吗?
云乘月觉得有点憋屈。她有些想生气,却又发现,王夫子是个很难让人生气的人。
这位老人有一副略微佝偻的、皮肉松弛的外表;标准的苍老模样。然而他睁着一双眼,那发灰的眼珠明亮清澈,平和又带着些许好奇,好似一汪宁静的清泉。
面对这样的眼神,没有人能真正发火。
到头来,云乘月还是只能叹气。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的人都如常做自己的事,没有人往这里多看一眼,仿佛并未意识到院长的到来。这大概是某种道法。
“您果真不是来嘲笑我的?”她问得很认真。
“真的不是。”
王夫子也回答得很认真。但随即,他又“嗬嗬嗬”地笑起来。他这样笑眯眯地注视着她,就好似望着自家孙女,或者什么许久未见的亲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