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曾有人不屑说过,两位星官“不过是洞真境后阶而已”?
她勒紧怀里的兔子,又松开,再举起来仔细端详。兔子垂着软趴趴的耳朵,红眼睛还是那么无辜又威严。
“我可能养了一只仙兔。”她喃喃道。
卢桁一愣:“仙兔……何解?”
云乘月含混地笑笑。她凝住心神,按照卢桁教导的观察方法,仔仔细细通读碑文,去看碑文的笔势,也注意去看那据说不剩多少的书意。
当她聚精会神时,眉心识海里的“光”字书文又跃跃欲试。这一回,云乘月没有阻拦它;她想要探知碑文中的秘密。
碑身黑黝黝的,被风雨吹得更幽凉;淡金色的碑文方正严整,密密排列。看着看着,她感到眼前仿佛有一个旋涡,她的意识飞向其中,不断下沉、下沉……一直降落到很深的地方。
广袤的黑暗里,只有文字闪耀;她环顾四周,看见笔画舒展。无数笔画游动着,最后聚集成了……
一把剑?
如果意识也有眼睛,她的意识一定狠狠眨了一眨眼。但她没看错,那的确是一把剑。
她不由站起来,走近了石碑。
“光”字在她身边颤动,她依稀还听见卢大人“咦”了一声。但此刻,云乘月全部心神都被那柄剑吸引了。
她伸出“手”,想要去拿。从这个念头出现开始,她丹田中的灵力旋涡飞速旋转;大量灵力被抽出,疯狂涌向碑中,但是不够——还是不够!
她努力去够,再努力……坚持住,灵力再坚持一下!
一息、两息……还是过了漫长的一年、两年?时间的概念都模糊了。她思维里只剩下那一柄剑。
——云姑娘……云乘月!别逞强,停下来!!
卢大人着急的声音,她听见了,但没有精力去思考。她只想在灵力耗尽前,抓住那柄剑!
终于,在她的灵力全部耗尽之前——
当啷啷啷!
云乘月抱着什么东西,往后一跌,重重跌坐在地!
她来不及感觉到痛,只用力抱住怀里的东西,抬眼又看见半透明的虚幻锁链消散在空中。
她怀里抱着一把暗银色的剑。剑鞘上是精密的鱼骨纹,剑柄上镶了一圈白玉,触手温润,不会觉得滑。在剑柄末尾,还刻了一枚太阳图案。
“光”字飞到图案边上,绕来绕去,很是亲近喜悦的模样。
云乘月喘了口气,这才觉得丹田中空空荡荡,灵力一点都不剩。
“真是胡闹!胡闹!”
老人已经急得不行,将一瓶丹药放在她手里,松弛的、皱巴巴的手都在抖。
他又扶她起来,生气地训斥:“怎么这么莽撞!不管你发现了什么,都不该轻易将灵力耗费一空——万一不够呢?那岂不是损及根本!你这个莽撞倔强的性子怎么跟幼薇一模一……”
他的声音突兀地停了。
云乘月也一起愣住,刚刚吃进去的元灵丹都差点忘记咽。
因为她面前忽然多了个人。
从那柄神秘的剑上,飞出一道白雾;白雾袅袅,化为人影。是一名钗裙简素、美貌绝伦的女人。她身形缥缈,双目平静宁和,却略显空洞。
细看去,女人的眉眼和云乘月五分相似。
云乘月明白了她是谁。
她身边的老人也嘴唇哆嗦两下,眼睛倏然红了:“幼薇……”
女人站在碑前,空洞无神的双眼望着云乘月,说:“唯有大道光明之人,才能找到玉清剑。但是记住,唯有忠于光明者能使用玉清剑,如有动摇、偏离,便会被它封印修为,如我一般……”
她摇摇头,一声叹息。她的声音很缥缈,和帝陵主人有相似的质感。
她说:“如果你不敢保证一生忠于光明,就不要轻易拔剑。而如果你决定继承它,那么,帮我一个忙。”
宋幼薇侧过头,望向远方,面露忧伤。
“帮我告诉师父,当年之事我也有错,我太过偏激自负、意气用事。无论如何,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帮我告诉师父,当年的誓言,不用再遵守了。”
“我……唯独师父,我原谅师父。”
说完,女人的影子渐渐散去,不留痕迹。
云乘月呆了片刻,再一回头,见卢桁已是老泪纵横。这位老人略弯下腰,按住眼睛,泪水却仍止不住地渗出指缝。
她现在是不是也该哭一哭?毕竟是生身母亲……可云乘月只是有点伤感,实在挤不出来眼泪。这和陌生人也没区别啊。
卢大人情绪激动,她便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陪着。她又想,碑文中藏的原来是剑,叫玉清剑,而且是宋幼薇留下的。她说偏离光明就会被玉清剑封印修为,难道她自己修为全无,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她有很多疑问,此时却都不方便问。当一个老人在旁边哀伤落泪时,她能做的只有小心递上手帕,又轻声劝道:“卢大人,我扶您出去吧?这里没有地方坐,您慢一些……”
卢桁点头,一时仍说不出话,也就让她搀着一只手,慢慢往外走。他一路都压着哽咽,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抓住她。
到了外面,驾车的属下见了这一幕,当场愣住。云乘月冲他摇摇手,安静地将卢大人扶上车。
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水,老人才缓过一口气,有些疲惫地说:“真是丢人……叫你见笑了。”
云乘月摇头:“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