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
虞述嗤道。
“事在人为,我老丈人当初挑我挑得跟什么似的,还不是点头答应了。”
“那最后怎么成的?”秦文博好奇道。
然后他就听到他队长美滋滋地说:“你嫂子坚持要嫁。”
……靠,他就不应该问。
莫名其妙又被秀了一脸的秦文博气急败坏地拉上他湿乎乎的被子,适才想起什么,再拉下去,“不对啊,你条件还有啥好挑的——背景?家世?”
他们队长从小无父无母在支援部内部都不是秘密了,孤儿身份对性格和心理的成长影响都会很大,女方家长出于这一层的担忧好像也挺合理。
虽然乱世之下担忧这些有点……嗯,悬浮。
“有一点。”虞述耸耸肩,“但主要是因为我搞支援部。”
秦文博恍然。
也是,他自己和胡雁都是行动分队的成员,反而忽略这茬了——正常父母当然不会希望自己女儿的命运系在一个朝不保夕的家伙身上,就算大家都是活了今天不一定有明天,可普通人的今天总比支援部的长一些。
“像你说的,我明明有手有脚还正值青壮年,要是就这么留守,等于分不清‘给我上’和‘跟我上’的区别——嗨,这不白干了吗?”
共同出生入死了这么几l年,要是还不懂他队长的价值观,秦文博才是真白干了。他有些恍惚地仰倒在铺好的被子上,回忆了一下这一路的经历,一时五味陈杂。
“你说,”他望着天花板,“还有机会看到生活恢复原来的样子吗?”
不同于他们平时常有的耍宝,虞述沉默了良久。
“可能有吧。”他说。
就算他们这代看不到,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那么总有一天,事情可以慢慢重回正轨。
秦文博那边却没声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稳呼吸,他们都挺累了,稍微安静地躺上一会儿就径直沉进梦乡。虞述倒是还没有入睡的心思,他悄悄起身,走到窗台边,借着阳台的一盏小灯展开揣着的纸。
寻常的通讯方式难以在暗能
量影响严重的地方取得联络,他仗着自己也慢慢地能够利用这种力量,另辟蹊径地创造了这么一个“寄信”的办法。
有他带头,部门内部的其他人也纷纷效仿起来,毕竟是真的很好用。当然,对于虞述来说,绝大多数时候还是用在家书上,他又无须在中途向自己汇报什么。
一张纸写不下太多,再加上刚出发不久,虞述三言两语地写完了八成要被揉成一团的字条,折好后想了想,却没有急着放出去。
反正也才寥寥几l句,不如再等等,之后有想说的随时补上。
——然后,等到那个“之后”的时候。
他后悔了。
站在那通红的、正在缓慢地停下跳动节奏的巨大心脏前,虞述迟来地想到。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发现支配着整栋楼的核心。
同伴们在一波又一波的鬼怪冲击中失散,他独身一人地闯到这里,发现了为楼内招来无数幽灵的源头,知道只要清除掉它,就能暂时“净化”这一小片区域。也许小小一栋筒子楼的地盘对几l万人来说微不足道,但它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而他的戏份将于今天落幕。
匕首在重重阻碍下插进心脏,刀口附近的血肉迅速干涸焦黑,捅入他后心的尖刺也脱力地慢慢抽出。随之而来的是大量喷灌出来的鲜血,男人两眼发黑,呼吸迅速从胸口的空洞中流失,以至于无法支撑起站立的身躯。
意识模糊之际,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探向了兜里,让那只纸折成的小鸟逐渐拍打起翅膀,腾空而起。
它越过墙洞,丁点大的身影在天际越来越小,消失在正确的方向。
沾血的纸鸟飞回了他的爱人身边。
而年轻的虞队长本人在病床上醒来。
长时间的昏迷让他懵逼地眨了好几l下眼睛,这才适应了那大半灰白的墙壁和天花板,旁边飘来一股清新果香,还有嚓嚓削皮的声音。
“醒了?”他妻子正坐在旁边削苹果,小刀划在果肉上的力道猛然更大了,“挺有本事啊你。”
虞述:“……”
后颈一凉。
他迅速想起自己还是个伤员,马上躺倒回去,虚弱道:“嘶,有点头晕。”
江知燕懒得搭理他。
“那——你收到了吗?”为了打破僵局,他试探着问,“就是那个那个——”
江知燕“哦”了声,“你是说这个?”
言罢,她将那张斑斑点点地沾了血的纸展开,在他面前赫然展示了一下背面——虞述是个王八蛋。
王八蛋本人看着这行新写上去的字咳了声,江知燕便继续道:“你猜我看到这个是什么感觉?”
“二话不说拿鸟当遗言呢,”她说,“要不是小秦他们赶到得及时,你可就真交代在那儿了。”
“我说过我支持你所做的一切,但相应的,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虞述听到这里,反倒释然地松出一口气。
“嗯,我知道。”
“我发誓。”
他郑重地说。
“就算是死了,我也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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