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赶上春节后的播放档期,八月二十七号,薄苏没做停歇,再次从北城出发,赶赴《山水之间》的又一录制地邬城取景。
邬城位于国境最西的高海拔地区,要取景的峪山更是出了名的雪域高山,山顶常年有积雪不化。
正值内陆地区最酷热的时节,邬城的主城区气温也不算低,艳阳高照,峪山所在的山区却突然刮起了大风,飘落了一场鹅毛大雪。
白霜遍地,群山寂静,雾凇挂满枝头,千林瞬时间漫开梨花。
像白日发生的一场醉梦,也像盛夏偶遇的一场奇迹。
录制团队的人都惊奇万分,也有些苦恼——拍摄进度要被耽误了。
薄苏脑海里却有灵光闪现。
来不及多做欣赏,她与策划、编导、摄像商议可行性,当机立断,当场指导着改变了拍摄方向和解说方案,以更好地回应这一场大自然的馈赠。
一直忙碌到深夜才收工。一回到有信号的旅社,她便第一时间给姜妤笙发去了报备的消息。
“我回到旅馆了。”早上出发前她有与姜妤笙说过,她今天进山,山上可能会没有信号。
她担心姜妤笙一直在等她的晚安。
姜妤笙其实没有刻意在等。
但听到手机震动,看到是来自薄苏的消息,她心中隐隐被什么牵着的一根弦才兀地松弛了下来。
“好。”她靠坐在薄苏房间的床上,合上了手中的书。
看时间已经不早,她想关心一句今天录制还顺利吗?而后不影响薄苏早点休息。
薄苏却在她问话前,先发来了一段短视频。
视频里,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巍峨的雪山与银装素裹的琼枝玉树。
雪絮在苍茫的天地间,安静地、慢镜头地落。
宛若人间仙境。
薄苏说:“峪山下雪了。”
“录制的时候,我分心了几秒。”
姜妤笙新奇:“分心到哪里了?”
好难得,从小便以专注力闻名的人还会有办公分神的时候。
薄苏说:“想起来小时候你拉着我一起看的哆啦A梦,有一集是大雄想要体验雪山冒险,哆啦A梦就拿出了任意门和缩小隧道。”
“我不想要冒险,但突然想要任意门。”
要任意门做什么,不言而喻。
姜妤笙心湖泛起涟漪。
她其实早已经对雪没有了年少时的憧憬,所有关于雪的浪漫怀想,都好似埋葬在了北城那一夜的冰天雪地里了。
但听到薄苏这样隐晦的思念,她还是觉得欢欣。
她打字:“没有任意门,但有千里眼。”
“谢谢你的镜头。”
“我也在现场了。”
薄苏似被她取悦,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声音是夜深时独有的微哑与温柔,含着未加掩饰的笑意:“那再加一个顺风耳吧。”
姜妤笙
笑了起来。
薄苏与收音口似乎有些距离,她问:“我可以开着外放卸妆吗?”
姜妤笙说:“当然可以。”
她戴了蓝牙耳机,抱着薄苏的枕头,舒服地侧靠着,打趣:“薄老师是有偶像包袱吗?卸妆不可以让我看到?”
平时更多的是视频通话。
薄苏很轻地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其实是因为她的脸和手都有些冻伤了,她不想让她姜妤笙心疼。
姜妤笙也不是真的计较。
她顺着前面的话题好奇:“夏天为什么会下雪?”
薄苏卸眼妆:“因为海拔比较高,湿度也比较大。城区里是下雨的。”
“那会很冷吗?你衣服带够了吗?”
“带够了,去之前看过天气的,知道可能会下雨,会比较冷,但没有想到会下雪。”
姜妤笙稍稍放下心来,转而关心:“那会影响你们录制吗?”
薄苏笑:“一点点,不过拜它所赐,有了更好的方案、拍到了更美的画面。”
她语气里是胸有成竹的轻松,感染得姜妤笙也觉得愉悦。
“那就好,恭喜薄大制片啦。”
薄苏又发出很轻很好听的笑音。
姜妤笙有了兴致逗她:“姐姐。”
“嗯?”
“你知道冰封玫瑰吗?”
她之前在热搜上看到的——南方人想都没想过的,用积雪做的玫瑰花。
薄苏果然不知道:“是什么?”
姜妤笙弯着唇,不答反问:“北城什么时候会下雪?”
薄苏说:“十二月或者一月吧。”
姜妤笙说:“那我那个时候再告诉你吧。”
薄苏没说话,有水流声响起,过了一会儿,她似是擦干了脸,追问:“是玫瑰花的一个品种吗?”
姜妤笙狡黠:“算是吧。”
薄苏沉默两秒,答应:“好。”
两人又聊起了别的话题,直到姜妤笙想起薄苏还没有洗澡,还要早起,催促她早点休息,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挂断通话。
薄苏没有提到任何关于九月三号姜妤笙生日的事情,姜妤笙便也没有提起,更没有特意询问她,庄传羽那天想给她办一个派对,她要不要来?或者,她会不会更希望她能把时间单独留给她?
她与薄苏有一个共享账号的app,薄苏会把自己的所有行程都实时更新在上面,她打开便能看到。
她之前就有注意到,薄苏那天是有录制安排的,那之后的一天,也是有行程的。
她不知道薄苏是忙忘记了,还是记得,但确实有安排,走不开。无论是哪一种,姜妤笙都不打算提醒。
她不想打乱薄苏的工作节奏,给她带去任何负担。
生日对她来说,其实在遇到薄苏之前,本就不算什么特别的日子——从来没有人给她过过。
薄苏是第一个给她买蛋糕过生日的人。
在薄苏离开以后,她也早已经习惯了不把它当做特别的日子——没有人记得,更没有人会为她庆祝。
但没关系,后来,她也不需要别人记得、别人为她庆祝了。
自己有真切地为自己的诞生、存在庆幸,比任何人的庆祝都更重要。
珍惜年年岁岁,不负此生此刻,是她每年生日给自己的寄语。
*
本是不打算麻烦别人、无意兴师动众地庆祝的,但庄传羽今年兴致奇高,百般游说,并表示今年舟稻也还没有团建过,就当做团建嘛,放松一下,姜妤笙看大家忽闪忽闪的眼睛,实在盛情难却,还是答应了。
薄苏一直保持遗忘状态到九月二号,姜妤笙真的要以为她忘记了,九月三号早上,一个快递员突然登门打破了缄默。
“姜妤笙姜小姐在吗?”来人在舟稻门口问询。
姜妤笙从餐厅走出:“我是。”
对方说:“有一个生鲜物流需要您亲自签收。”
姜妤笙诧异,她没有买过生鲜,更没有见过在澎岛上会送货上门的快递员。
她迟疑地接过快件,看清楚快递面单上的寄件人——管青,心脏蓦地雀跃,唇角不自知地扬起。
她签收了快递。
池棋跟着出来探看的,已经很有经验了:“薄老师送的?”
姜妤笙没有遮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