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勉强牵出笑说:“薄苏说让家里的阿姨给我们送饭。”
“那多麻烦她呀,不用了不用了。”老太太受宠若惊。
姜妤笙说:“她说不通,她说,营养跟上了,你才能恢复得快一点。”
老太太叹了口气,心如明镜:“她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啊。”
姜妤笙心里又何尝不知道。
怕老太太有心理负担,她假意洒脱:“算了,她要送就让她送吧。”
一副无可奈何的嗔怪模样。
仿佛是她和薄苏已经和好了大半。
老太太眼角鱼尾纹笑得挤在一起:“你啊。”仿佛是在看两个她喜欢的小朋友斗气,又有些为她们高兴的模样。
姜妤笙垂下眼帘,掩下晦涩。
*
自那之后的四天,薄苏都没再出现过,但说过要送的两餐,每日都雷打不动地出现着。
姜妤笙第一天送阿姨出门时,便当面和她直说过,不用麻烦了,阿姨笑着点了头,但下一餐,还是送来了。
薄苏的坚持,可见一斑。
但营养跟上来了,老太太的气色,确实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连护士和医生都夸赞老太太恢复得好、恢复得快。
姜妤笙不得不低头。
她把每餐的配菜都悄悄地记了下来,计算好了价格,准备最后回鹭城的时候,连同薄苏帮忙找关系入院可能花费的金钱,都一并算给薄苏。
人情债她还不了,金钱上,她不愿意有亏欠。
薄苏一无所知。
她在第五天才结束了外地的工作,回到北城,代表她所属的部门,连轴转地参加了台里别的部门的庆典活动。
那天晚上九点多,病房里已经熄了灯,刘老太太和隔壁床新入院刚做了手术从重症监护室里转下来的高龄老奶奶都已经睡下了,姜妤笙收到了一通来自鹭城的电话。
电话来自池棋的。
担心她有什么要事,她先挂断了,起身下床,准备去病房外的楼梯间回拨。
病房外静悄悄的,除了走道的灯还醒着,一切仿佛都已经睡下了。
姜妤笙轻手轻脚地合上门,转过身,无意间的一瞥,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定住,迟疑地出声:“薄苏?”
不远处背对着她、衬衫半身裙端庄、气质卓然的女人,应声停下了脚步,转回了身。
真的是她。
姜妤笙讶异:“你怎么在这儿?”
薄苏微微展露笑颜,走近了几l步,应:“我收工了,过来看看奶奶。”
她身上迷人的淡香,若有若无地萦绕于姜妤笙的鼻间。
姜妤笙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
“那怎么不进去?”
“我看灯关了,你们应该都睡了。”
姜妤笙了然,告知:“奶奶恢复得挺好的,医生说,再过两天应该可以如期出院。”
薄苏点头:“那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医院里灯光过冷导致的错觉,姜妤笙感觉她的脸色很白,唇色因着口红,倒是一如既往的红润。
她犹豫,没办法视而不见:“你是不是不舒服?”
薄苏轻声:“嗯?”
姜妤笙挑破:“你脸色不太好。”
薄苏微怔,随即眸色泛起一点光亮,轻描淡写:“胃有一点疼,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一副习以为常、不甚在意的模样。
姜妤笙忍不住蹙眉。
“你刚忙完?”
薄苏应:“嗯。”
“没吃晚饭?”
“吃了一点。”中午下飞机的时候,胃就有些不舒服了,所以没怎么吃。
姜妤笙解锁手机看时间,医院食堂这个时间点也不可能还开着了。她说:“你等一下。”
返身回病房,放轻动作拿了一盒虎皮卷和一罐常温牛奶出来,她递给薄苏,听不出感情色彩地建议:“先垫一下肚子,无法缓解的话,去急诊开点药吧。”
薄苏接过,笑意明显了许多:“谢谢。”
姜妤笙在她的笑里怔忡,错开眼,静了静,想说:“那没什么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薄苏却先她一步开口:“我明天又要去出差了,接下来几l天都不在北城,可能会赶不及你们出院。”
姜妤笙淡然:“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办理好的,这几l天谢谢你的帮忙。”
薄苏沉默,片刻后,温声:“好,那有
什么需要,你随时联系管青。”
姜妤笙想问:“管青不用和你一起出差吗?”更想说不用如此,但又担心是自己武断想太多了,兴许管青就是在北城有她其他的工作安排。
她理智地咽下,只客套地表示:“好,谢谢。”
无话可说,该道别了,薄苏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才开口:“那你也早点休息。”
“好。”
“再见。”
“再见。”姜妤笙站在原地,准备等她离开后再往前走,去往楼梯间。
薄苏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几l秒过去了,姜妤笙耐心耗尽,转身准备先回病房了,薄苏忽然叫她:“妤笙。”
姜妤笙回头。
薄苏伸手放下一边挎包的背带,从中拿出了什么,走近了她。
她在她跟前站定,伸出手,摊开了手心,手心里,静静站立着的是两个小巧精致的手办。
是那一年姜妤笙站在阳台上也想要看完的那一部动画片的主角和她的宠物的周边。
“我今天去参加隔壁频道周年庆典活动,意外看到的。”她很轻地开口,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小心翼翼与讨好。
姜妤笙心脏一刹那像泡了水的海绵,被人用什么狠狠地穿凿了一下,酸胀得厉害,也疼得厉害。
她很想告诉薄苏:“薄苏,我已经不是几l岁、十几l岁的小女孩了,已经没有办法被这样的小玩意轻易收买了。”
时过境迁,这些东西就和明信片一样,对现在的她来说,毫无意义。
不要再感动自己了。
可看着她苍白、隐有脆弱的面容,她说不出刻薄、尖锐的话。
她只能僵持半晌,伸手接过,哑声说:“谢谢。”
薄苏静邃的眸底浮起暖色,有一点软,少有的鲜活。
她没再说什么,最后点了一下头,转身伶仃地走了。
姜妤笙僵立在原地,攥紧手里的小手办,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下了鼻间与心口的所有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