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仿佛最后一眼,千言万语无尽处,而急于转身掩饰情绪的人未曾发觉。
她疾步隐入拐角处,靠着墙无声痛哭,心中悲凉的、懊恼的、歉疚的,更多是无力的。
她以为龙女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从未想过她也会流血,也会受伤。可即使她就在自己身边搏斗、消耗、虚弱,甚至半只脚踏入鬼门关,自己又能如何?
无能为力。可悲的肉体凡胎。
既不能同她分担苦难,也无法替她摒去威胁。那些身心相许、风雨共济的山盟海誓,在神力面前何等脆弱苍白,不堪一击。
而敖璃即便衰弱至此,想的却是她手腕的小小淤青。多傻。
可便是这一丝丝傻,都留不住了罢。她们的结合该遭天谴么?幸福如此艰难。
放手么?
不放手,敖璃会否陨命?
放手了,又对得住她这番宁死不屈的坚贞?
万般滋味涌上肺腑,最终化成一股苦涩涮过心田,便连强撑起的唇角都泛出一丝苦味。
她不知前路何方,亦不知如何抉择。
吸了吸鼻子,以袖角抹去眼泪,季婉霜捧了碗清水,如往常每个平淡的早晨,一面推开屋门一面唤:“阿赊,喝——”
话音戛然而止,方拼凑起的坚强倏然崩塌。
床榻上的人儿已显出本T,一束刺眼的金光凭空打在牠身上,而光亮所照之蛇尾正虚化消失,并迅速向上蔓延,季婉霜“敖”才喊出半字,金光已毫无犹疑照至龙首。
伴随水碗掉地响起凄厉的叫喊:“不——!”
电光石火扑向床榻,胡乱挥舞的手抓不住一片鳞角,敖璃彻底消失不见,她来不及悲痛,下意识就想钻进金光里让一并带走,金光却瞬间消逝。
徒留一室空荡荡。
屋外,柳七娘代季婉霜下山送菜回来,牵着小毛驴进了篱墙,嗒嗒嗒踩在泥土里的驴蹄稳健平缓,途经院角新砌的J棚,内里一笼J仔唧唧啾啾活泼欢快。
晌午阳光正浓烈,芸芸众生于春晖拂照下蓬勃滋长。
那个少女模样的人,似乎来过,又似乎不曾存在过。
艳艳霞光闯进窗内,唯独漏了床脚一片,那抹身影埋在黑暗里,耸动的双肩担着沉甸甸的冰霜。
说好不走的。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