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和纪家认识得久,纪则明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爸妈心里清楚慎怡的话不错,但一笔写不出两个纪字。这么长的时间过去,纪父纪母都只是电话问候,想来也是无颜面对亲家,要缩头到底,推儿子出来料理这腌臜的破事,虽然不甚体面,但也证明了两件事。
一是他们无心过多操心儿子的婚姻,二是确信纪则明具备处理的能力。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长辈也有底线,无需在不该温情的时候还把人当孩子对待。
妈妈单刀直入地问了,问他是怎么想的,以后又该怎么办。
纪则明今天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来的,她这些问题问的很笼统,他便一个个地把所有备选答案都陈述出来。
“婚前我就不和父母一起住,平时走动除了阶段性的必要问候,慎怡不会和我一起回去,婚后如果她不乐意,那这必要的见面也可以变得不必要。”
爸爸点头:“虽然过分,但到底是长辈,不至于彻底不见,但频率可以下降。”
纪则明定了定心,继续往下说。
“我无法干涉他们的生活方式,但也决心不让他们来干涉我和慎怡的生活。如果他们向慎怡提要求,或是让我做取舍,我愿意无条件地选择慎怡。”
这一点的范围很广阔。
婚前可能只是养宠物和做饭之类的琐事,婚后则会涉及到孩子、日常开销、房子,甚至慎家。
爸妈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这种承诺虽然无法确认可信度,但他既开口了,也总比无所作为来得好。
想来慎怡也是不愿意和他分开的,爸妈也并不是真的要退婚,只是该拿的态度得拿出来。
妈妈问,“你家老人怎么说?”
和慎怡的情况不同,她家里的老人要么是离的太远无法干涉,要么是半截入土无能为力。而纪则明的爷爷尚且健在,且具有一定的威严。他老人家的一句话,比纪则明千百句都来得有力。
“他的意思是,全然支持我的决定。”
听到这里,妈妈总算是松了口气,愿意摆出略微和善的表情,等待他的下文。
纪则明犹豫了一会儿,掏出一份纸质证明。
爸爸伸手想拿过来看看,被妈妈用眼神摁住了。她想听纪则明自己说。
“这是一份财产转让证明和婚前协议。”他解释道,“新的茶室即将落成,这是我接手家里的生意后第一个独立出来的分支,拥有百分百的持股。老茶馆的股份我无法转让给慎怡,所以想将这间茶室作为我的心意,转赠给她。”
“婚前协议是为保证她的未来而作,我如果口说这辈子不会出轨,恐怕没有份量,所以借此作为证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自愿净身出户。”
他几乎是卑躬屈膝地述说自己的打算,全程头也不敢高抬,始终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妈妈抽过来细细地看了,扔到爸爸面前。
她并不受这些经济诱惑所动,反而有些失望。
“则明,我想你搞错了。”她冷淡地说,“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想向你们家索要赔偿的。我把女儿嫁过去,不是卖给你,这些钱、房子和店铺没有办法衡量她的价值,我们也不缺这些。我只是希望慎怡过得好,过得幸福,你明白吗?”
“……我明白。”
“你既明白,我也不多啰嗦。但在我看来,这些合同都不如你前两个承诺来得让人安心。”
妈妈双手环胸,心里清楚自己是在咄咄逼人。爸爸私底下已经扶着她的手让她别说了。她也明白本不该这样心胸狭隘地去为难这个年轻人,可一想到慎怡被这样对待,她那股无名火就要殃及池鱼。
“阿姨。”
纪则明看着她的眼睛,看清她的愤怒,也看清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担忧。
“我想您误会了。我做的这些事情并不是一种补偿,我理解您的心情,只是。”
妈妈凝视着他,瞳孔伴随着他接下来的话,微微收缩。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从他少年时代到如今,褪去了青涩与莽撞,变得成熟且稳重。家里如捧星月般供养他,恍若天之骄子。
可如今,却为了慎怡垂下头颅。
“我所有的爱都已经给了慎怡。除了钱……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她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