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顿了片刻,重新弹起一首曲子,音符只跳动了一个小节,那匆匆走向许卫东的男人就停了下来,转头看过去。
钢琴前,一个高大的男孩儿站着,一个窈窕的女孩儿坐着,都没有望向他,似乎正弹得开心,欣赏得入迷。他没有作声,静静听了十几秒,继续杀往许卫东的方向。
“谁让你通知我爸的!”
“许经理,十点多钟你让我上哪儿给你弄两万块钱去,况且你支出又没说清名目,不知会董事长一声不太好吧?”
“你下礼拜别上班了。”
“瞧把你给威风的!个不上道的东西!”
“哎爸,爸!你听我解释,别动手啊!我脸上有伤呢!”
“啊!叔叔不要打,不是他的错!”
身后一片鸡飞狗跳,连晏宇都看了几眼,钟莹却始终没有回头,反复弹奏同一首曲子,声音还越来越大,把服务员们都看傻了眼。那边老子教训儿子,这边音乐轻快跳跃,仿佛在给他鼓劲加油。
打完了,钱付了,钟莹结束伴奏,拿了小包和晏宇一同走出餐厅。有人在后面喊:“那个小姑娘,你等一等。”
钟莹深吸一口气,回头微笑:“您好,有什么事?”
面前的男人中等个头,气质稳重,不胖不瘦,穿着Polo衫西装裤,留了半圈小胡子,眼睛炯炯有神,腰杆笔直,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这张脸留在钟莹记忆中十几年,仿佛从来不曾变过,三五岁时他是这样,十七八岁时他还是这样,比一众同龄人都年轻许多。忘记是从哪一天开始,他突然老了,突然生白发了,突然长皱纹了,突然就病得起不来床了。
他坐着轮椅插着氧气管送孙女出嫁,含含糊糊叮嘱了一句,别怪你爸。
许卫东把公司搞成那样他还为他说话,钟莹并不奇怪。比起看起来更乖觉懂事的二叔三叔,许卫东才是他的心头肉,退休前拼命教他带他,退休后还帮他暗中把着舵,直到力不从心为止。究其原因一句老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喝,父母总是把心神更多放在了长不大的儿子身上。
经过两次亲情冲击,钟莹控制情绪的能力增强了许多,又或是把激动都溶入了音乐中,在那十几二十分钟里,她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是你在没有和许卫东商量的情况下,让他包下全场费用的?”
钟莹本以为他要问的是另一件事,不禁怔了一下。晏宇已代她开口:“得到他同意才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