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问杨寿山:“高大人可是在殿外?”
杨寿山这才细细解释了。
“高大人不曾进左二门,是跪在宣武殿前。”
赵晖听得冷笑:“是吗?他这是跪给天下人看的吗?让天下人指责朕刻薄寡恩吗?呵,他既然爱跪着,就让他跪着。朕还没有和他算账,这就来威胁朕了?怎么?他劳苦?那要不朕挪开,这把椅子让给他来坐?”
周宪实听得吓了一跳,赶紧俯身:“陛下息怒。”
赵晖:“任何人不准去过问,什么时候跪死了,什么时候来报!”
周宪实从没见过这样的赵晖,这些时日一直传陛下性情大变,他还不相信。
可眼前的陛下杀性这么重,做不得假。
杨寿山应了声就退下了,周宪实原本还有说情的心思,此刻根本不敢沾身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太子驾崩本就是国祚不稳,内阁那帮人明明可以缓缓图之,为何要试图去左右尚且在壮年的陛下。
没有人知道高关澄当日说了什么彻底惹怒了陛下。
周宪实来报的还是江南的粮价,孟廷元领的命是查办高家,但是淤泥之下水太浑。他就彻底起底,有庆王和张克定互为援手,已经撒开网查,眼下已经抄家两家,剩下的还在查办中。
周宪实的意思倒也不是给高家求情,而是让孟廷元适可而止。
孟廷元这么杀下去,将来不好回京。他不敢为江南的人求情,所以为保孟廷元,希望陛下想想这次不要命的孟廷元,毕竟他自小和陛下一起长大,这些年为陛下冲锋陷阵。若是在江南杀的太狠,将来孟廷元怕是不能善终。
毕竟杀戮太重,死仇太多,对孟廷元没有好处。
这明显是他的感情牌,赵晖这会儿也感情占了上风。
听了周宪实隐晦的提醒,心里的火气其实散了一些。其实他若是狠一些,可以另派人去继续查,而不是让孟廷元一个人在江南。
所以周宪实猜让孟廷元南下是陛下临时起意。
朝臣如今怕的是陛下彻底清查江南。但他知道不会的,因为太子的事,陛下没有精力去查江南了。若不是高关澄触了龙须,陛下也不会这样的。
失去太子,让陛下生了旧情,怒气撒出去了,也就过去了。
总不能将大族一个一个杀过去。
“孟廷元本就是为倒卖官粮的事情南下,朕保他一辈子,朕倒要看看,他的麻烦在哪里。”
周宪实见他松口,将案子拢在倒卖官粮上,心里也放心了,满口答:“是。臣明白。”
等出了养性殿,这下连宣武殿也不能走了,只从西角门悄然出宫。
周聿昭从宫中禁严开始,只见过几次赵延之,醇亲王府一落千丈,赵延之自己也要脸,混账虽然是真混账,但要脸,也不怎么出门了。
宫中别说他,就是太后娘娘也不能召见谁,所以宫中的事谁也不知道。
赵延之没滋没味说:“眼下这个状况,人人自危,哪里敢议论,也就赵善易那只属狐狸的清楚宫中的状况,他一个宗室破落户的庶子,命好被廉亲王看上收成嗣孙,这才飞黄腾达了……”
话语中难免都是嫉妒和艳羡。
毕竟赵善易的出身,一直都是别人诟病他的地方,就连他心眼多,别人也说是他穷破落户心眼多才攀上廉亲王。
周聿昭不这么看,赵善易的本事不是攀上廉亲王,而是得陛下重信。
就比如裴岘这样始终置身世外的权臣,几乎不参加朝政。但朝中的桩桩件件事都有他的影子。
这才是周聿昭最忌惮的。
可他出身和他们不同,向来没有交情。眼下这种什么也不知道的状态会让人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周聿昭掉头去了叔祖父的府上。
周宪实很晚才回来,陛下不理朝政,各地的折子都要处理,六部的政务也要处理。高关澄一出事,马廷庸和张玉倒是老实了,但马廷庸看似有好高关澄同进退的意思。吕大人因为太子驾崩,身体不行了,也告假了。
入秋了,今年是个多事之秋。
周聿昭见周宪实进了院子,就起身去迎,周宪实见他来,笑笑说:“吏部还稳当吧?”
周聿昭:“眼下都稳当,这个当口,谁也不敢乱动。”
周宪实点点头:“安分些吧,现在撞上来就是个死。”
周聿昭听得惊愕,看着叔祖父不明白他的意思。
周宪实:“孟廷元在江南大开杀戒,高关澄怕是要折在宫中了。”
这些周聿昭一概不知。
“怎么会?”,周聿昭听的目瞪口呆。
陛下登基这么多年,性格温和是众所周知的。
周宪实尝了口茶,叹气:“太子去的太突然了,许是性情大变吧。”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周聿昭问:“那,江南那边……”
周宪实抬手微微压了压,示意他不要急,慢慢说:“你回信告诉他们,朝廷的决心不是他们能抵抗的。户部怎么安排,张克定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否则就是下一个高家。”
周聿昭还不知道江南的高家已经被查办。
“高家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