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守岁熬一宿,初二惯例可以适当赖床。然而天一亮,大子就跑来砰砰砰敲门了。
他可没觉得亲爹因为能把他丢出去一夜而高兴呢,冯妙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大子呲溜钻进来就往炕上爬。
“弟弟,弟弟,醒了吗。”小孩兴奋地又跳又叫,“爸爸,爸爸,来玩。”
平时也没见他起这么早啊,方冀南懊恼骂了句小东西,拎着大子的后脖领把他丢到炕下,赶紧去看旁边被吵醒的二子。
“把尿。”冯妙提醒一句,也不管他们父子三个,自顾自穿好衣服出去了。
方冀南笑眯眯给二子把了泡尿,索性把大子又拎回来放被窝捂着,父子三个便在炕上赖了整整一上午。
然而他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也没享受几天,年初三,镇上的冬训班开始了,集中学习为期一周,地点就在镇中学,正好学生放假,教室食堂宿舍都闲着呢,镇属各单位的人也都在列,冯家一家去了仨,爷爷、冯福全和方冀南都去了。
倒是不担心爷爷没人照顾了。
一走七天,年初九下午,爷爷和冯福全才一起坐着村里的牛车回来,方冀南没回来,说被学校派去县城拉教材了。
这年代,全校学生的课本都要靠老师们人力搬运,从县城运回来,所以开学季老师们总是提前几天上班,为此还借了人家生产队的毛驴和平板车。
方冀南运了两天书,正月十二中午才匆匆跑回来吃了顿午饭,下午又回学校,参加为期三天的全县教师政治业务学习。
“冯妙,等我走了,你这两天可千万盯着跃进把寒假作业写完啊,不然他老师找我。”方冀南抱着小儿子唏嘘,“放的这叫什么寒假,一过年都没闲着,老教师还好,整天搞学习,我这样的青年人什么活儿都得干。”
“也就拉书了呗,别的你们干什么活?”冯妙撇嘴反驳,“我们上学的时候,开学前打扫卫生、拔草扫雪,还不都是让学生干,开学都不用老师讲,自己就把扫帚铁锹带上了。”
“维修校舍、修理课桌凳,院墙塌了也要补,你以为老师就清闲着的?我跟你说,那些小孩最行的就是搞破坏,你去看看,一学期下来能剩几张没坏的课桌凳,开个忆苦思甜大会,当场砸了一地板凳腿儿。”
方冀南伸出手掌给她看,老茧都黑皴皴的。
冯妙转身就拎着烧火棍去监督冯跃进了,跟他说好好学习,不许跟那些人打打砸砸地胡闹。
“你给我记着,”冯妙一手抱着二子,一手拿小棍子指着冯跃进,“开学前交不上作业,饭都不许你吃。”
冯跃进被关在家里两三天,头天晚上又熬到大半夜,第二天一早揉着挣不开的眼皮,终于揣着写完的作业开学了。
一直到正月二十一,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方冀南把缝纫机买来了,熊猫牌。冯妙问他哪来的钱,那一百块还在她柜子里呢,方冀南说他手里还留点儿,加上刚领的这个月工资,爷爷又给贴补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