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们在上海逗留的第二天,本来杨晓打算带大毛去参观博物馆,可是大早上厂长的小闺女许是因为昨日在人民公园划艇的时候着凉了,突然发高烧,行程便耽搁下来。
厂长夫人委托杨晓给她的亲人送些吃食衣物。
据说,她有一个伯伯下放到这边农场,她来这次带着闺女来,本是要去探望一番的,奈何天意弄人,闺女发烧她腾不出空。
只好委托杨晓了。
东西杨晓看过,不过是些腊肉和厚衣物,但在这个年代,也算扎眼了。
厂长夫人给杨晓照顾过大毛,她也乐意帮她跑这个忙,抱着小包裹领着大毛来到农场,打听张楠在哪里。
不料农场的人说:“张老头?他们去芦苇滩参加围垦了,要晚上才回来。”
回家的火车在下午,杨晓可等不到他们晚上回来,便问了路,带着大毛来到了围垦的芦苇滩上。
杨晓在现代里读过围垦的历史,有一句话她印象深刻,围垦滩涂是从大海里捞出的土地。
密密麻麻的人踩在深陷的淤泥或是刺脚的芦苇根里,矮钎挖土,挑着扁担泥筐,一趟趟走着,没有机械,只有挥洒汗水的人力,场景震撼人心。
“后妈,他们在干嘛?”
“在和老天爷抢土地呢。”杨晓蹲下身子,替他擦了擦烈日下的汗水,“还记得我们来这儿的时候,路过的几个大农场吗?那几些大农场也是像如今这般,一担泥一担泥围出来的。”
大毛惊呼:“好厉害。”
“是呀,真厉害。”
这个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围垦滩涂都这么震动,那么当初上海历史上的两次大围垦,又是怎样的浩浩荡荡。
“姑娘,当初的围垦我也参加过。”隔壁路过的汉子停下,露出一口黄牙自豪道:“当年有好几万人参加,我们一共围了差不多十一万亩地,我还是我们队的积极分子!”
“同志辛苦了。”杨晓由衷道,大叔摆摆手,“没啥,这都是为了大家,是光荣的事儿。现在好多了,围垦还有口粮领,当初咱们都是拿着自己的粮票干的,大家都吃不饱,全靠一股子力气撑着,有时候没力气了,一个不注意,栽泥里头,差点没憋死,大家都熬出来了。”
汉子絮叨着,深邃的目光逐渐投向远方,摇摇头,继续上工去了。
杨晓和大毛沉默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些人,是最可爱的人啊。
过了会儿,大毛道:“后妈,咱们去找张伯伯吧。”
“嗯。”杨晓没有多说什么,摸摸他的小脑袋,“走吧。”
这次找人很顺利,她们沿着长堤走了不久,碰上那个小队的王队长。
“张老头是队里的,就在堤边,我带你过去。”
“老张,你家人来找你了。”
芦苇滩里冒出一个小队,仨老头和一个小闺女,王队长纳闷了:“我咋不记得我队里啥时候多了个女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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