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绯看了看外面飘扬的雪花,“北海道现在可是很冷呢。”
“我觉得还好,倒是魏寄商,成天跟我喊着冷死了。”电话里的霍黎声音很轻快,那家伙大概是真的皮糙肉厚,一点也不怕冷。就是苦了娇滴滴的魏小姐,窝在寒天雪地里受冻了。
“这边雪下的很大,真美。你知道,我一向都很喜欢雪,每每看到,我都能想起川端康成《雪国》开头的那一句,‘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那头霍黎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话,许绯的心思却转到别的地方,如果说《雪国》让霍黎喜欢上雪,那自己印象最深的哪一句呢,‘她的眼睛同灯火重迭的那一瞬间,就像在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妖艳而美丽的夜光虫。’又或是‘你连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颜色’。而她在想起这两句话时,脑子里又在想着谁,思念着谁呢。可是,就如全书看完的感受一样,空虚。人生的一切,皆是徒劳的。即使拼命的寻求生命的意义,也不能改变人生留给人的,是永恒的寂寞这个事实。
“喂,许绯,你在听吗?”许绯的长久不回应,引来霍黎的疑惑。
边呵气在冻僵的手上取暖,边活动伸在暖桌里长久不动作而发麻的双腿。“在听,在听。”许绯真心觉得霍黎变态,自己不冷,也就觉得别人也不冷,说的就是那种人吧。“我说,你让人把壁炉烧得旺一点吧。”
手机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霍黎的声音。“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让你叫人把壁炉烧旺一点!因为在东京的我都快冷死了,更别说在北海道那个地方了!”喊完这句话,许绯果断挂了电话,因为她真的已经冷得受不了。手撑着暖桌站起身,然后从衣橱中翻出粗绒毛毯裹身上。“明明已经穿这么厚了,为什么还这么冷...”她忍不住地抱怨起来。暖桌上摊着乱七八糟的资料,笔记本屏亮着文档编辑界面,手旁杯子里的茶水冷成了冰红茶的温度,不是适合这个季节饮用的茶水。许绯苦着脸,简直想哭。“还要去泡茶...”她抱膝窝在暖桌边,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天还是那么冷,呵气成霜的。月儿高挂着,照在雪上,一片白茫茫。树梢枝叶上也沉沉压着一层白雪。日式庭院虽不如中式大气磅礴的美,但亦有雅趣。许绯看着看着,不知为何觉得好没意思。她拉上隔扇,走进屋内。临近深夜了。
今晚是除夕夜,晚餐是与房东太太佐野女士共同准备的,餐后,佐野女士还怂恿她要去街道上去走走。“小许,今晚会很热闹的哦,很多年轻人都上街庆祝新年呢。”许绯摇了摇头,露出苦笑的表情。“那种活动,还是饶了我吧。”
《狂龙》系列的第二部,正在写作当中。而这也是出版社备受期待的作品,许绯自然也不敢懈怠,大纲梗概这些虽说在初期写作的时候都已经设定好了。但是随着写作的不断深入,人物也好,故事走向也好。总有很多细节末梢的地方会被推翻重新整理。
一边翻着资料,一边拿红色水笔圈画,然后摘要出来。她沉浸在工作中,一丝一毫都没注意到房间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首先是闻到一股奶香味,在许绯疑惑抬头的时候。“小恕?”她迟疑地喊出那孩子的名字,没办法,她走的时候,那孩子才两个月大,整天除了喝奶就是睡。而现在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流着口水含着奶嘴。只是比她走的时候大了一圈。“看样子,你养孩子还挺有一手。”她对着沉默着的孟嘉荷淡淡道。
“你抛家弃女,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闻言,许绯将手摸了摸胸口。她抬头,对着孟嘉荷认真道,“完全不会。”
孟嘉荷见她毫无歉疚的脸,没忍住地抬手扯住她的脸颊撕扯。“新年了,至少也该打个电话给我们吧。我是不是要跟蔬果店的阿七一样放火,才能见到你?”
“你就没有不违法的办法吗?”许绯说着话就抛起怀中的女儿,高高抛起,稳稳接住,逗得孟恕开心地笑个不停。“而且我没记错,蔬果店的阿七最后被处以火刑烧死的吧。”
虽然孟恕咯咯笑的很欢,但孟嘉荷看不下去了。“这样太危险了。”她一把夺回女儿。
拿着奶瓶喂完奶,又将女儿哄睡,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孟嘉荷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太小了,你们还是去住酒店吧。”许绯拉开扇门走了进来,手上托着餐盘。她去厨房给孟嘉荷做了一份晚餐。
牛排、蔬果沙拉、马铃薯,看着很美味的样子,孟嘉荷接过许绯手里的刀叉用餐。“你跟我们一起去。”
许绯考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指了指面前摞成一迭的资料。 “恐怕不行,我还要赶稿子。”
她的话,让孟嘉荷瞬间没了食欲。
“对不起,明明特意过来了。”许绯无奈地笑了起来。“可是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吧,永远为了自己所追寻的理想,而去忽略身边的人。但不论我怎样,你都会原谅我,对吧。”所谓的追梦人,便是这样可恶又狡猾的人,既贪恋着恋人的温柔,又一刻不停地奔跑在追逐理想的路上。
孟嘉荷拿着叉子戳着餐盘中的煎得焦黄发出黄油奶香的马铃薯,眼中是许绯盘坐在对面的身姿,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中,一边翻着资料,一边写着东西。嘴里说着抱歉的话语,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不过说起来,她们在一起这几年,她从没有见过许绯写作时的样子。因为自己的工作也属于相当忙碌的那一类人,所以每次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做爱,而在女儿出生前的那几个月。虽然两个人在这个房间里悠哉地共度一段时光,但许绯那阵子的工作刚好也属于告一段落的阶段。“所谓创作者,就是这样吗?日复一日地伏在书案上写个不停。”
许绯搓了搓手,听见孟嘉荷的话,停下敲击键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每个创作者都是不一样的,但追寻的目标应该是一样的,我们都在为了取悦读者而努力。即使只剩一个读者还在阅读所写的文章,作家的笔也会不停地写下去。”所谓创作,就是相信自己的才能。不管多无趣、多厌烦、多烦躁,都不能停下创作的步伐。将那些不存在的东西,创作出来,然后展现在世人面前,使之惊艳。
怎么说呢,许绯不是男人,但说出这番话的许绯,还有她认真工作的身影,比这世上最帅气的男人,还要来的帅气几分,孟嘉荷不禁为之沉迷。
PS:发现自己写的人物,怎么一个个都那么的爱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