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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8 章 冰壶玉衡(一)(2 / 2)

这谋逆的举动,在她看来,也能轻而易举的接受。

凤拨云盯着姜眠,知道她既然敢想这么远,就瞒不住了。

她也不急,冷淡一笑:“就算真如你所说,你父亲是在替我卖命,在我手下谋生,你不觉得屈辱难堪?”

姜眠道:“那就要看怎么想了,听命于人也罢,至少他手下有兵,就有保护自己的倚仗。我只希望他好好的,他平平安安,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屈辱?”

凤拨云抚了抚眉毛。

好在姜重山刚直,没有他女儿这么通透。不然这一局,她可算是亏了。

懒得再谈这件事,瞥姜眠一眼,她牙尖嘴利不容情:“谁让你坐在本宫旁边,不知自己很讨人嫌么。”

姜眠点头:“知道。可是阿姐你很讨人喜欢啊。”

凤拨云脑中嗡嗡:顷刻之间没想清楚该骂她胡乱称呼,还是劳什子讨人喜欢的放肆言语。

缓了一会儿,她道:“我长姐曾挟持你在宫墙之上,拖着你一道坠楼,险些害你性命,你对着她的亲妹妹,竟能唤出一句阿姐。”

姜眠微笑柔声道:“为什么不能?我从未怪过她,更不会怨怼你啊。”

因为知晓历史,身处其中总有自带的割裂感,仿佛跳出时间,能够理解每一个人。

“而且坠落之时,她在我耳边道了句抱歉。”

凤拨云一怔,侧头望着姜眠。

姜眠说:“虽然立场不同,我也能理解拂月公主,她是一个勇敢骄傲的姑娘。”

凤拨云没有接话,静了片刻,她望向窗外:“下雪了,你想出去看看么。”

姜眠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心下有些雀跃:自然是想的,这么长时间都闷在屋中,早就有些受不住。

看了两眼,理智回笼,摇头:“还是算了吧,外面人多眼杂,若被人瞧见……”

“无妨,若你愿意出去,本宫一句话的事。这后宫,你哪里都去得。”

既然她如此笃定,姜眠就不客气了:“谢谢阿姐!我出去堆个雪人就回来。”眼看着满地白雪,她早就心痒难耐。

凤拨云还是那副死人脸,挥挥手,示意她赶快滚。

姜眠欢欢喜喜跑出去,揣了副兔毛手套,冲到庭院墙根上蹲下,聚拢雪堆。

她是真的很开心。

确认了爹娘与大

() 哥都没有死,甚至这一节的历史,正在经受巨大的变革。

向下按压积雪将其夯实,姜眠眉眼中笑意满溢:原本他们只是迎合了历史结局,死在史书上,这并不算改变历史。但是,一旦爹爹涉及到兵权,朝政,他是姜重山,他的任何举止都会给历史框架带来不可估量的变数。

她不是愚忠臣子,只希望爹爹的兵马多多益善,拥有绝对自保的实力。

人逢喜事精神爽,姜眠只觉自己力气都大了三分,很快便推出一个和她齐腰的小雪山,看了看,觉得不够高,便继续往上积雪。

不多会,她捡起两根枯木枝,一边一个插在雪人身上。

凤拨云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不远处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看着。

秋心臂弯搭一件厚实披风,走过来仔仔细细为她披上,系好带子,什么也没说。

“秋心,你去……”

开了个头,凤拨云眼眸陡然一沉。

秋心瞧着主子神色不对:“殿下,出什么事了?”

凤拨云沉吟不语。

拜这皇宫所赐,她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踏了多少辛酸与血泪,对于危险的感知有近乎动物般的灵敏。

她觉得不对劲。

此时此刻,姜眠回头向她望过来,眉眼弯弯,张口欲言——

凤拨云陡然抬手,纤细的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

两个时辰前,皇城天牢。

宴云笺刚刚为薛庆历行刑,不曾歇息,径直走向对面的薛琰。

薛琰早就面如土色,他方才亲眼见父亲被拖出去凌迟,惨叫哀嚎,到最后听见一声刀切骨肉的声音,便再没有任何声息。

薛疯狂摇头,嘴唇哆嗦着,却因割舍而说不出任何话。

他不停挣扎,却只能发出一点点使铁链叮当碰撞的力道。

他惊恐看着宴云笺——对方身上溅了许多血迹,双手早已被血浸透,冷白如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道细长的疤让他更似鬼非人。

没有丝毫与他讲话的意思,他站到他面前,直接举起刀刺下。

“啊——”薛琰发出一声粗嘎难听的怪叫,因为疼痛,挣扎幅度更剧烈。

他惨白的嘴唇不断开合:宴云笺,宴云笺,我是你弟弟啊,我是你亲弟弟。

因为发不出声音,他尽量压抑着叫声,把每个字的唇形都做标准,以便让宴云笺看个清楚。

宴云笺恍若未见,手中的尖刀在他身体各处贯穿。

胸口,小腹,手臂,疼痛依次传来,薛琰在这惨烈中渐渐反应过来:这些位置是当日他胡乱杀那太监时刺过的地方。

明白这一点后,薛琰闭了闭眼,他是来给那太监报仇的,他绝不可能放过他。

闭着眼睛,他咧开嘴,阴冷笑出声来。

这是他的绝路。

身体被绑缚着,连反抗都不能,但他总要试一试,苦思良久,他也想出一

个大概能扎在宴云笺心口一生的尖刀。

鲜血从他唇边滑下,他尽力开合嘴唇:宴云笺,有个事关姜眠的事,我要告诉你。

果然,他看懂了,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

能让他万劫不复,自己死也瞑目。薛琰一字一顿,对宴云笺说了六个字。

宴云笺极慢抬眸,眼底血红,眸光寒冷彻骨。

手腕一翻,刀刃对着薛琰腿间刺下,薛琰陡然睁大双眼,高仰着头,额间和脖颈上青筋暴起,发出一声嘶哑凄厉的惨呼。

他浑身抽搐。犹如一条死狗,口里吐着血沫,眼睛翻起,凄惨哆嗦着泪流满面,一声一声的嘶叫。

宴云笺手起刀落,最后一刀扎在他脖颈边。

旋即,薛琰双目圆睁,一点一点倒下去,到最后也没闭上眼睛。

宴云笺和那双眼睛对视片刻,转身离开。

刚一出来,便得到襄德宫传话,问他若是得空,便去一趟。

进宫之前,他净了手,最后一双手早已恢复冷白如玉,却总是散不尽上面的血腥气。

宴云笺盯着自己这双手,他知道这一趟要见什么人,才想把自己拾掇的干净些。

可洗不干净,便罢了吧。

襄德宫外静悄悄的,没有值守的侍卫,宴云笺没在意,径直往前走。

未到殿门,路过宫墙时,他耳尖微动,听见墙对面窸窸窣窣的堆雪之声。

有人将雪堆聚拢,按压,夯实,捧起按下,渐渐越堆越高。

“阿笺哥哥,咱们去堆雪人?”

宴云笺眼眶一红,失措地向四下急急看去,却只见空茫的雪景。

是他幻听。

他从前,从未听过堆雪人这种新奇的说法,直到和阿眠在一起,冬日下了雪,她央着他陪她去堆。

东南积雪不厚,他们忙碌半天,只对了一个不过膝大小的雪人。

他蹲在雪地里笑:“阿眠,你确定要把这根树枝插.进去给他做手臂吗?这捅.进去大概就会弄散了。”

她耐心教他:“你笨你不会力气小一点?”

说完夺过他手中的木枝:“我来。”

木枝小心翼翼刺探进去,脆弱的雪人轰然倒塌。

看她一脸不敢置信,他笑的肚子疼:“没事,我再聚拢起来就是了。东南积雪成冰,不大合适,等日后回了京城再堆,那雪质松软,适合堆个大雪人。”

松软的雪就在眼下。

身旁的人已被他亲手葬送。

宴云笺身形微晃,一手伏在冰凉墙壁上,头微微垂着,薄唇微张,一线鲜血流下来。

滴落在雪地中,艳红无比。

闭着眼睛呕尽这口心头血,他站直身体,呆立在墙根之下。

耳朵中不断涌进墙那头细微之声,听着听着,宴云笺有些分不清虚妄与现实:厚墙之下,他竟觉得是阿眠含笑拍落身上的血,是阿眠摘下手套,对自己冻红的双手哈气,是阿眠用力压实雪堆时,唇齿间泄出一丝声音。

他浑浑噩噩向前走,行至殿门竟忘了礼数,直接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