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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章 陈冤新罪(二)(2 / 2)

*

姜眠听见有脚步声渐近,这声音这段日子已经熟悉了。

侧耳聆听确认,她先行走到门边。

凤拨云从不敲门,推门进屋,却不想姜眠就在自己两步外这般近,清凌凌的大眼睛含笑,看见她,又弯了弯唇角。

凤拨云一下就皱了眉:“你干什么?”

姜眠道:“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就迎一迎。”

她还是没有称呼她,似乎他们一人都默认了,一个不开口更正,一个也就没改。

凤拨云没理她,穿过她身侧自己落座。

姜眠觑着她神色。

这一段日子,她渐渐信凤拨云真心收留自己,但因为此事确实过分诡异,她还始终悬着一根弦。

不过,这不影响她关心她:“您脸色不是很好,是遇到难

() 事了吗?”

“你盼着本宫犯难是吧。”

姜眠道:“当然不是了,我是关心问一句,要是没烦心事,那更好啦。”

她极好脾气,说完还自己笑笑。

凤拨云不明白:“你为什么关心本宫?”

“您关心我,我当然要关心您了。”

来了来了,那个表情又来了——

姜眠无奈,又有些好笑,一个人是否对自己好,本人最有体会。虽不知道为什么要护着她,问过两次,对方只用一副“我哪对你好了”的神色看傻子一样看自己。

现在又是。

姜眠斟酌着,凤拨云时不时会过来,但也都是略坐便走,这次这么久明显有事,“要是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您直言便是?”

凤拨云默了默,暂时收起刺,道:“你在这里,住的还惯么。”

这怎么说,忧虑都是自身的,人家好意才收留自己。姜眠点了下头。

“还想着走吗。”

姜眠诚实道:“想,可以吗?”

“不可以。”

凤拨云又一次无情回绝,睨着她:“你能有什么三瓜俩枣的要紧事,说出来本宫帮你办了就是。”

姜眠轻轻抿唇:“不劳烦您了……”

凤拨云挑眉:“信不过?”

想了想,姜眠说:“不是,我现下是罪臣之女,沾染我的事,与您来说有弊无利。”

凤拨云勾勾唇角,垂眸思忖:自己与姜重山立场微妙,她不敢说也属正常。

罢了。

“难得本宫想让你过些舒坦日子,你自己不要便算了,”凤拨云面无表情,“你不是想报答么,眼下本宫有话问你。”

“您问。”

“你们家为什么招来宴云笺那么大的恨。”

冷不防听见宴云笺的名字,姜眠脸色微白。

凤拨云视而不见,冷声:“怎么不说话。”

姜眠手指微蜷:“你看见的宴云笺,他本身就是一个……不辨善恶之人。”

这么说,不算撒谎,确实是实话。

“什么意思,难道你看见的不是?原来在你面前,他就很好么?”凤拨云思忖,“姜重山识人断物,宴云笺的伪装功夫就这般好,连他都瞒了过去?”

姜眠点头。

“你与他成亲之礼未竟,差点成了他妻子,你喜欢他么?”

这回姜眠没有犹豫,立刻回答:“我讨厌他。”

眼下这个宴云笺,诬陷她的家人,伤害过她,他和她喜欢的阿笺哥哥不是同一个人。

姜眠斩钉截铁:“我不喜欢。我厌他。”

若是这么说……

凤拨云不动声色垂眸,许多在脑海中尚未成型的计划,终究被全盘否定了。

“知道了,你在这好生呆着吧。”

撂下一句,凤拨云便起身要走,迈出几步,回头:“想吃肉么?”

姜眠眼睛

微微睁圆,没忍住唇角上翘,点头。

凤拨云给她一个冷笑,转身跨出大门。

回到前殿,秋心已经备好了茶。见凤拨云神色比方才悠然些,笑道:“殿下有决断了吗?宴云笺此人……可否能为您所用?()”

凤拨云端起茶盏,细长的手指捏着茶盖,轻轻磕着。

“宴云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唇齿轻碰,缓缓咀嚼这个名字。

末了,轻笑一声:“能让赵狗不留情面将公孙忠肃下狱,宴云笺确实能耐不俗。但他和姜重山不同,我实在不稀罕用他。”

“为何?”

“恶心。”

秋心没太明白。

“他若真如我想象中那般六亲不认,为利负义,我还对他有点兴趣,可堪一用。只可惜啊,”凤拨云掀开茶盏,优雅呷了口茶,“这种下贱的男人,令人作呕。曲意逢迎,蓄意伤害,失去了又假惺惺作态怀念。想想都觉得恶心。”

秋心懂了,眉目微沉,也露出嫌弃的神色。

凤拨云看向窗外:“就当没发生过今儿这事,以后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对了,你让小厨房今儿晚上给后面送些可口的,但不用太多。”

***

辛狱司。

这里一向森寒,许是折损的大都是体面尊贵的云端之人,跌进污泥,就更显苍凉凄惨。

公孙忠肃在牢房中央盘膝而坐,双目微闭,一派沉稳自持。

宴云笺在牢房外停步,微微仰头——这一间是曾经关押过姜重山的。

他保持着仰头的动作,极缓慢地眨眼,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捏紧,片刻之后,他倏然睁眼,目光望向公孙忠肃已是一片锐利。

公孙忠肃仍然坐得稳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宴云笺,难为你还亲自来这看老夫。”

“公孙大人并不在意眼下情状,想来是有万全的脱身之法。”

公孙忠肃微微一笑,向前倾身,带着镣铐的双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草,绕在手指:“辛狱司如何?死牢如何?在老夫眼中不过都是这指尖若弱草,想怎么缠绕拉扯,都在股掌之间罢了。”

宴云笺抬手,指腹轻轻擦过漆黑冰冷的栏杆。

“大人如此自信,对自己如何落到眼前地步,没有任何好奇么?”

公孙忠肃仍然垂着眼睛:“这一局便是算你赢又如何,难不成还想听我褒扬你几句吗?宴云笺,你不用太得意。皇上不过是暂时听信你的谗言,我是朝廷一等大员,皇上必定会亲眼看我的供罪书,届时他就会将我放了。”

“你昨晚的故事说得很好,现在也该轮我来做东——我们下一次见面,大约是在我府上,届时受到邀请,还望宴大人赏脸光临。”

宴云笺笑了。

“你笑什么?”

公孙忠肃终于抬眸,却是一愣:昨夜宴云笺还是仙君落凡之姿,此刻竟毁了容,长长刀痕横亘在侧脸,甚至伤口都未收口,还有鲜血渗出。

就是这样一张美玉含瑕的脸,眉

() 眼含笑,尽是深藏不露的古井无波。

“我问你笑什么?!”

宴云笺道:“大人天真可笑。”

这是昨夜他用来形容宴云笺的话,如今被他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他公孙忠肃这一生,从来未被人说过天真可笑,没人敢,也没有人会这么讲:“宴云笺,你不过是一时之胜,你以为皇上真的分不清你我在他心中的份量?”

宴云笺损毁的脸在阴影中显得分外森冷:“说的很对。公孙忠肃,所以你方才的话自己不觉可笑么?你是赵时瓒的心腹,而我是他的眼中钉,你觉得这世间可能存在他听信我的谗言而杀你的情况么?”

原本当然是没有的。

可对方是宴云笺。

这个人,智多近妖,几乎到了恐怖的程度。

宴云笺道:“赵时瓒已对你如此不留情面,也许他根本就不会看你的供罪书呢?”

“不可能。”

“赵时瓒已亲判你满门抄斩,这是御旨,”宴云笺顺着栏杆缝隙扔下明黄色锦帛,将其丢在脏污的枯草中,“当然你有机会上诉,面圣,但此事已由我全权负责,你申冤,要经我同意才行。”

“不可能!”公孙忠肃看完御旨,倏地站起来,紧攥拳头,手臂微抖,“这世上——皇上不信谁,也绝不会不信我!我为他出生入死,他许我万人之上,我根本没有任何背叛的理由!皇上明察,自会分辨!”

“他不会分辨的。”

宴云笺推开牢门,缓步走进来:“因为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对他做出背叛之举。”

“我没有!”

“有。”

“不可能……不可能……皇上不会信你的!就算是那批兵马增了数量,他也绝对不会怀疑我背叛他——”

宴云笺道:“你知道赵时瓒最怕什么吗?”

最怕什么。

公孙忠肃抬眸,死死盯着他。

“他怕当年的事件重演。”宴云笺慢声道:“当年你们派去大昭的使臣,意在激怒父皇,逼他出手杀人;而大昭派出出使梁朝的大臣由你接待,被你秘密杀死,最终走到梁成帝面前的,已经替换成你和赵时瓒安排下的刺客。”

“当年,你与尚为太子的赵时瓒弑父,弑君。如今,赵时瓒唯一忌惮的,就是你与他的太子再行勾结,而被刺杀的那个人,变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