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一能看出纪瑰夏眼底藏不住的紧张,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 她说出地址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在他的预料之外了。
“好。”
傅时一耐心点头。
远处传来鸣笛声,接着一辆警车从后面驶来, 路过车窗旁, 直奔监狱大门开去。
纪瑰夏望着车尾,心跳逐渐加快,眼睛紧紧盯着警车, 下意识去抓傅时一的手。
“你看到那辆警车了吗?”纪瑰夏的嗓音带着些沙哑:“那辆车上坐着我血缘上的父亲, 可在我心里, 他更像是个仇人。”
傅时一闻言愣了愣, 这些话是他始料未及的, 透过挡风玻璃, 远处的监狱大门正在一点点打开,停候在门外的警车发动,驶入门内。
随着监狱大门重新关闭,马路上又恢复了安静与空旷,方才那辆驶过的警车,就像从车窗前飘过的落叶,只有片刻短暂的来去。
若非在这里等候多时,若非抓在他手背上那只冰凉的小手在隐隐颤抖,他甚至都不会去留意那一晃而过的警车,更不会去思考车上坐着何人。
“你不是一直问我,那天和赵长安到底去了哪吗?”
纪瑰夏低声开口,目光仍旧注视着监狱大门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
“是去了医院,他癌症晚期,有些手术需要我去签字,赵长安碰巧送我一趟。”
“我不是真心想要瞒你,是之前我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与你说……”
纪瑰夏的声音很低很轻,她慢慢转头,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与傅时一对视,她开口,语气间透着轻易可查的落寞和紧张。
“如果我现在和你说,他是个杀人犯,他为了财产谋杀了我妈妈而入狱,你会…嫌弃我吗?”
纪瑰夏话落,耳畔全都是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剧烈。
傅时一闻言,牵住纪瑰夏的手,很用力的握紧。
“夏夏,为什么会这么想?”
纪瑰夏苦笑了一下:“我这样的家庭,换了任何人,都会退避三舍的。”
“那今天,为什么又想告诉我了?”傅时一问。
这个答案有些难以启齿,但是纪瑰夏心里知道,她的不安她的掩藏,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她太过在意傅时一,越在意越怕失去,越怕失去就变得越拘谨,就像五年前,她没有胆量一搏,选择了自顾自的躲起来。
可是兜兜转转到今日,她忽而发现,或许她的不安才是阻碍,如今她已经在傅时一这里获得了太多她曾经不敢去奢想的安全感,是因为他,她才有坦白的勇气。
“你会嫌弃我吗?”纪瑰夏问。
“我会嫉妒。”傅时一很轻松的笑了一下,连带着清冷的五官都增添了温柔。
“嫉妒?”
这个回答,让纪瑰夏一怔。
傅时一语气淡淡的说了句:“赵长安很早就知道吧。”
纪瑰夏又是一怔,下意识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偏移。
“他…他不是律师么。”
傅时一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解释不甚满意。
“因为这个案子当年是找赵长安处理的,所以他才知道,还有很多事,我以后可以慢慢讲给你。”
傅时一点头‘嗯’了一声,似乎满意了几分。
车厢内一时间安静下来,纪瑰夏等了等,见傅时一没有其他反应,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没有什么别的话想和我说吗?”
傅时一闻言,抬起手摸了摸纪瑰夏的脑袋,把她头发揉乱,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幼稚班的小女孩。
“我想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那么一点。”
“我还想说,我很后悔我的粗心,如果我可以察觉,或许这五年陪在你身边人就不会是赵长安。”
在得知这件事的瞬间,傅时一脑海里没有闪过很多想法,没有混乱,他只是很清晰很明确的在设身处地的想象,若是纪瑰夏经历的事情同样落在他的身上,他又会是怎样的选择?
他不敢确保自己会比她做的更好。
很不幸,他们生来都没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可是他确信,未来他们一定会拥有。
纪瑰夏再次懵怔了,漂亮的眼睛呼扇呼扇迟缓的眨动两下。
似乎从始至终,她和傅时一讨论的都不是一个问题。
但是现在,她又觉得那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一点?”纪瑰夏的眼睛有些发烫,故作不满的问道:“只是一点?”
傅时一闻言笑了,继续揉搓纪瑰夏的头发,成功将柔顺的发丝揉乱。
“嗯,可以再多那么一点点。”
*
明媚的阳光从玻璃窗照入咖啡店,暖洋洋的洒在人身上。
何晓晓打了个哈气,抬眼瞅了瞅对面一直埋头忙碌的纪瑰夏,目光落到她手里加加减减的计算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