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忘了,但话说出口,童年时期那股铺天盖地的绝望还在将他一点点吞噬,一刻都不曾消失。
“妈妈去世之后没多久,林家那边就有人找了过来。那时候林永生的原配许婉病了,许家生意出了问题,林永生又想把她找回去,但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之前我和哥说,林家把我接回去是因为没有婚生的儿子,但不全是这个原因。他散落在外的儿子多的是,之所以选了我,是因为我和妈妈长得很像。”
“他有病,逼着我穿我妈妈的衣服,强迫我穿我妈妈最喜欢穿的那种碎花裙,拍了很多我穿裙子的照片。我一反抗就会被打,房间只有仆人送饭的时候会开一下,屋子里总是很黑,外面养着很多大型犬,我逃不了。”
梁川故脸色越来越沉,原本扶在林知年肩头的手撤开了一点,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那个人渣——”
“但那天是个例外。”林知年说着,轻轻停顿了一下,居然毫无预兆地抿唇笑了笑。
“那天是他四十岁生日宴,狗都被好好关在地下室的笼子里。后院人手不足,但屋子里没有利器,我没办法打破加固过的窗户。”
“怎么办呢——我坐在窗户边想,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的日子不知道会多痛苦。但我实在太弱了,因为吃不饱饭也没有力气,脚上还带着镣铐。”
“妈的……”梁川故实在忍不住了,骂了句脏话。
林知年抬眼望他,眼眶红红的,脸色还是差。梁川故把他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好像能凭借这个动作隔着二十二年的光阴抱一抱那个伤痕累累的孩子:“我杀了他……”
“杀了他,哥哥会坐牢的。”林知年轻声笑,但眼睛里并没有什么笑意,“更何况他后来也没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还要谢谢哥哥的妈妈。”
梁川故:“什么?”
“听说是妈妈遗嘱里有一项提到了我,梁家向林家施了压,之后我就相对自由很多,也没被逼着做不喜欢的事情了。”林知年双手抱紧梁川故的脖子,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他却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哥想知道为什么吗?”
梁川故摸摸他的头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碎片,来自久远的童年。
“嗯。”
“因为那时候你路过了我的窗前。”林知年轻轻笑,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你让我离开窗户,并捡起草坪上的石头一下砸碎了窗玻璃。”
碎破璃折射着屋外晴朗灿烂的阳光,在他生命里留下了最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并且永不褪色。此后无数个孤独冰冷的日子里,他都仰仗着那一天的温度活着。
那一天,窗外的陌生男孩子爬进了那扇把他锁死的窗户,用随身的钢刀撬开了牢固的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