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一道纤细的影子倏然投到桌案上,疑声唤他:“公子?”
闻声,两人双双侧头,只见一名清丽的异族少女,十七八岁模样。白裙如栀,外罩彤色短衫,额前还挂着五彩丝编的花缕,扎在辫子里,一起束在脑后,合一根马尾。
少女是来谢恩的。她在楼上一眼眺见人群里的黄衣公子,觉得很像昨夜的恩人,小跑过来一看果然没认错,连忙道谢:“昨天多谢公子让房间给我,不然我都不知道住哪里了。”
原是昨夜无处投宿那人。
一晚过去,叶轻舟已经完全忘记此事,更没记人。
叶轻舟的目光从女子无甚红润气的双颊和嘴唇扫过,迟缓地摇头,“不用,你又不是没付房钱。”
而且叶轻舟更多是出于私心,承受不起这份谢意。
“要的要的,”少女很客气也很坚持,“昨天天气不好,我走了好几家客栈,都客满了。要不是公子,我就要大雨天露宿街头了。我也没什么能报答公子的,你们还没吃吧,我请你们。”
说着,少女呼来小二哥,点了好多七七八八的菜品,完全没听到叶轻舟的拒绝。
旁听的沉月溪明白了几分,难以置信地觑向叶轻舟,压低了声音道:“真有这么个人啊?我以为你骗我的。”
叶轻舟是真不怕她一狠心赶他去睡马厩,一点退路不留。
此话一出,叶轻舟倒品出一番隐含的纵容意味,“你觉得我骗你还……”
不赶他,三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被沉月溪斥了一句:“吃你的。”
恰时,小二哥盛上五六样小食,摆了小半个桌子,比他们平时午饭、晚饭还丰盛,馒头成为最寡淡寒碜的一样。
对角的小姑娘一刻也没闲着,占着汤匙,给他们盛汤。第一碗给叶轻舟,第二碗给沉月溪。
沉月溪受宠若惊,礼貌地伸出双手,“谢……”
话音未落,甚至连碗都没碰到,言笑晏晏的少女手一抖,青花瓷碗哐当一声摔到地上,裂成七八片。小姑娘也眼神涣散,似一樽白瓶,径直倒下。
“喂!”沉月溪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接住少女,没让她一头栽到地上,“你怎么了?”
别是讹诈,她可连人手都没碰到呢。
彤衫少女已经彻底昏迷,仰躺在沉月溪怀里,一动不动,脸色惨白。
一旁的叶轻舟心道不好,赶忙绕过桌凳,伏到沉月溪身边,替女子摸了摸脉。
要死。
见此女第一眼时,叶轻舟便猜她十有八九心肺有疾,呼吸气血不畅,真正探诊才知其中严重。
人心四窍,她却天生有一窍不太通,是以体虚气短。肺内还有一股火症,是后天之疾,肆虐多年。
心虚而肺旺,先天不足带着后天之病,无法调和,又引出其他零零碎碎的杂症,千疮百孔。
“怎么样?”沉月溪察觉到叶轻舟神情的严肃,担心问。
“等人醒来再说。”叶轻舟正色道,没时间多解释,当即把人抱回了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