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出门,拖着一双宽大的人字拖,几天没刮的胡子拉碴,基本上二十四个小时都赖在沙发上。
他没有像偶像剧一样,整个人定定得宛如一具被挖走灵魂的空洞人偶,残废了一样。
他依旧会无趣地举着遥控板,一边吃着孔时雨带来的快餐,一边吐槽着今天哪支球队踢了臭球。
一切看似没有任何问题
() ,但是孔时雨敏锐地察觉到了,伏黑甚尔完全避开了所有有关于那位大小姐乃至于伏黑惠的话题。
作为伏黑甚尔的长期合作者,孔时雨想了想,就明白了——如今的伏黑甚尔和他刚见到的伏黑甚尔并没有什么区别。
十八岁的伏黑甚尔曾经鼓起彻底离开禅院家的勇气,现在二十五岁的伏黑甚尔也曾经鼓起彻底离开咒术界的勇气,但是他的灵魂还浸泡在禅院家的泥沼中,被咒术界的规则束缚着。
明明那么想要否定这个世界的规则,却同样不认同和信任自己。
孔时雨除了骂一句禅院家和咒术界外也不好说什么,在这些年,见了太多咒术界惨剧的他也不觉得伏黑甚尔是什么异类,相反,伏黑甚尔的心理很正常。
毕竟这种被家族潜移默化着,根深蒂固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的东西确实是难以撼动的。
他甚至怀疑,那位大小姐越肯定这家伙精心营造出来的“伏黑甚尔”,这家伙就会越否定真实的自己。
孔时雨拉开啤酒的拉环,饮了一大口啤酒,这是什么诡异的错位悲剧啊……
最让孔时雨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这家伙睡着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
头一回听到伏黑甚尔说梦话的孔时雨有点惊讶。
本来抱着这家伙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的吃瓜想法凑上去,结果他听了一堆好像在脑子里有点印象,又好像已经像流水一样跑得一干二净的东西。
坐在一边,他恍恍惚惚地琢磨了半天。
良久,孔时雨才想起来——这不是大学数学里的数学公式么?
这梦里还念念不忘的态度,是还打算去考东大数学系研究生呢吧!
表面是看着一点也不在乎,内里分明是一丁点都没放下啊!
眼看着伏黑甚尔在自己这里当起了天天躺在沙发上抠脚看电视的御宅族,作为他和大小姐的红娘,孔时雨终于忍不住直白地发问:
“你就这样把你儿子丢给了那位大小姐?”
“因为你的事情,大小姐肯定快气疯了,你真的就这样躺着?”
伏黑甚尔有些意外孔时雨此时此刻的不知趣,放下了手中的电视机遥控器,他看向了一边的孔时雨,发出了一声嗤笑。
将自己本来就已经变成鸡窝的头发揉得更乱:“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他的儿子明显跟着大小姐更好。
像他这样彻底暴露属性的家伙,还能做什么呢?
不过问出口后,他迟钝了许久的脑子终于想起了什么。
缓缓将视线看向一边的咒灵,伏黑甚尔的目光逐渐变得若有所思。
丑宝正在把玩着伏黑甚尔在昏迷前强行喂给自己的伞和戒指。
察觉到伏黑甚尔的目光,毛毛虫咒灵的身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黑洞洞的眯缝眼显得有些迷茫。
另一边。
神祈没有告诉伏黑惠关于伏黑甚尔的事情,只是说伏黑甚尔有事情外出了。
但是过了几天,始终没有见到伏黑甚尔的伏黑惠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
甚尔不见了。
他大概率被甚尔丢给了妈妈。
妈妈依旧爱他,但是妈妈那双眼睛里的红血丝明显多了。
妈妈很难过。
他也想做些什么。
偷偷攥着电话机,试图拨通伏黑甚尔手机号码的伏黑惠屡战屡败。
他试图拨打孔时雨叔叔的手机,但是他上次拨打是用的伏黑甚尔的手机,他并没有孔时雨叔叔的号码。
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呢,他才刚在家长会上夸了甚尔,甚尔和妈妈才刚一起看了烟花,怎么会一下子这样了呢?
小小的人类幼崽吸了吸鼻腔中的酸涩,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
就在这时,精神满满的虎杖悠仁举着捕虫网,来找他去公园玩。
伏黑惠抱着万一出门能撞上某个坏爹的希冀,也点了点头。
但是等到夕阳西下,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小小的人类幼崽低着头:那个坏爹果然要把他彻底抛下了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听见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虎杖,你有听见什么动静么?”
然后他就从一边的草丛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
正当他跑上前去打算拨开草丛时,形似毛毛虫的紫色咒灵就委委屈屈地撞入了他的怀里。
有一瞬间,伏黑惠仿佛听见了丑宝嘤嘤嘤地喊他:“伏黑大哥——”
不远处,伏黑甚尔看到自己的儿子手足无措地抱起丑宝,然后小小的炸毛海胆头转来转去地张望着,仿佛在寻找什么。
树林深处的伏黑甚尔拉起了自己的兜帽,任由树林的影子吞没了自己。
或许是想要用金钱弥补什么,或许是想要让大小姐不要那么生气,或许是那一丝希望还在垂死挣扎……
又或许是,这些咒灵肚子里的破铜烂铁,是他这个没用的家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