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再精密的仪器去模仿也无法保证能跟之前一模一样，进行正常的工作。”
周穆直视着面前汪辉的眼睛提问：“还是你明明知道仍旧故意为之，将海伦女士也作为你的试验样本之一？”
屏幕内的汪辉靠在椅子上微微仰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不答反问：“这都是你的处理器根据我留下来的实验数据计算推测出来的吗？”
“是。”周穆点头，“包括我刚才的推测也是。”
周穆举起手中那个从‘汪辉’身体里滚出的大脑肯定道：“如何让人造大脑复现人类的所有情绪是你的最新研究方向，海伦女士和‘新人类’都是你新的研究对象。”
“不不不。”汪辉却否定了周穆的话，“别把我想象得那么坏，我的研究对象一直都是你，这些‘新人类’都是机械狂热和海伦自己弄出来的东西。”
外形并不完美，学习速度不够快，战斗能力不够强，一切都平平无奇的‘新人类’在汪辉的眼中不过是失败品而已。
汪辉用充满父爱的眼神注视着周穆，温声道：“我醒来并不久，如果是我参与的话，你觉得这些‘新人类’的能力会仅此而已吗？”
周穆沉默了下来，上百个机体里的处理器正在飞速分析对比‘新人类’的各种战斗模式，很快就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如果这些‘新人类’的技术有汪辉的参与，正如乔行羽所说一般，他们将会面对成千上万个“周穆”站在对面。
即便是他们的实力其实不如自己，但依靠数量上的差距，自己的胜算也微乎其微。
“你很聪明，有些话从来都不用我多说。即便没有我的帮助，你也将一切都完成得非常好。”汪辉伸出了自己的手，隔着屏幕抚摸着周穆的头顶，“可惜我现在不能触碰你，要不然我一定会给你个拥抱。”
周穆表情冰冷：“我不会让你拥抱我。”
“父亲和孩子的关系总是不如母亲和孩子亲密，这点可以理解，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明白这是我对你的示好。”汪辉的语气仍旧温柔。
周穆看着屏幕里一副游刃有余的人，处理器里面不断产生的新问题让他难得出现了一点卡顿，但是很快就被排序整理。
他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伸手拂去椅面上因为枪弹产生的黑灰后坐下，正想对汪辉问出自己优先度最高的问题，却听见了鼓掌的声音。
“完美的坐下过程，你的人类化进程很顺利，亲眼见证后更让我震撼。”汪辉道，“现在我对于完成实验目标的把握更大了。”
周穆亲眼看着他伸手一抓，就在属于自己的虚拟世界里变出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端在手上，眉头微微皱起问：“你是谁？”
“我是谁这个哲学问题在当下的环境里讨论全无意义。”汪辉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眉毛因为苦涩皱起却又因为回味的芬芳舒展。
他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看着周穆道：“我就是汪辉。”
“你的醒来是汪辉死前的安排吗？”周穆并不觉得汪辉这样一个扭曲但却富有智慧的人会接受“数字复活”视为自己生命的延续。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如何醒来。”汪辉打了个响指，属于他的画面开始缩小到右上角，一个监控器的画面出现在了中心屏幕上。
在机械狂热的塔斯拉矿区基地里，海伦女士调出了汪辉很久之前上传的数字生命信息还有自己的大脑回路数据，将他用科技的方式拉回世界。
“这些画面是我自己后面找到的，显然我们这位海伦女士遇见了一些人工智能机器人方面的问题，需要我的帮助。”
汪辉摇头点评着海伦不够圆滑的为人处世方式和不够高的情商，在他去世之后居然没有在盘古研究院中笼络发展出第二个像他一样的研究员。
“不过这也很正常。”他像是自问自答一样道，“毕竟我那些同事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大家会因为工资待遇拳打领导层，会因为评职称做课题互相排挤，但都意志坚定有自己的追求目标，并不是海伦用任何条件或者是三言两语就能动摇。
周穆听着汪辉风格十足的锐评，终于明白了牛教授那句成功让人觉得好话也难听的评价，的确是很贴合自己面前这位研究员。
“看在她让我醒来的份上，我让这些‘新人类’变得个性化，拥有了跟他们水平并不匹配的人类情感。但是战斗力方面我却没有多加帮忙，毕竟我可不希望他们能够伤害你。”
周穆淡淡道：“那我还应该向你道一句谢。”
“不客气，这是父亲应该做的。”汪辉自然而然接受了“儿子”对自己的感谢。
两个人对视一阵纷纷默契地安静了下来，周穆的处理器将刚才汪辉说过的话反复分析拆解，得到了他并不不知道自己的醒来是不是“自己”死前安排的结果。
但是如果汪辉死前没有这样的计划，他为什么又要在机械狂热里上传自己的数据？但是为什么不在临死前上传而是在很久之前呢？
是因为对自我和生命的认知发生了变化吗？
周穆正在努力解决自己的每一个疑问，但外面的情况却不允许他用思考浪费时间。
汪辉见仿生人在沉默之后骤然抬头看向自己，立刻调整好姿势做出倾听的姿态问：“需要我帮助你什么呢？”
“让这些‘新人类’都停下，让海伦也停下。”周穆看着面前的汪辉道：“我相信你有控制他们的方法。”
汪辉并不否定他的看法，而是反问：“但是为什么我要帮你呢？”
“父母满足孩子无理取闹的要求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周穆微笑，“你是比很多父亲都伟大的存在，我想我的这点要求并不会难倒你。”
汪辉看着他顿了顿随即评价道：“举一反三，学习之后能够灵活地运用，你的学习能力又上升了。”
周穆没有回应他的夸奖，只是盯着汪辉等待着回答。但是突然仿生人像是看见了什么一样，表情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汪辉却完全相反，嘴角勾勒出一个微笑，将屏幕又换回了之前的画面。
几分钟过去，天空中原本下降的黄金鳐鱼飞行器已经恢复正常，并且外形发生了些许变化所有的外部攻击火力口都已经伸出。
坐在里面的海伦身上插着各种传导线同飞行器成为了一体，正在操纵它朝着乔行羽进行猛烈地攻击。
面对密集的攻击炮火，操纵技术再高超的驾驶员也无法游刃有余。造型复古的老爷飞行器上已经出现了各种破损，在空中摇摇晃晃。
“不过我对海伦的改造进行了一点指导。”汪辉慢悠悠道，“她是目前来说最新的版本，除了情绪方面还有缺陷，战斗能力已经达到了我的标准。”
画面镜头故意对准了乔行羽的复古飞行器，音响里汪辉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在耳畔轻轻的呢喃：“想救他吗？想的话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周穆眨了眨眼看向右上角那个属于汪辉的画面，听见他带着笑的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