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也沉默下来,从后视镜里深深地看着她。阿芝很愤怒似的,脸涨红了,在他的注视下,眼眶里迅速盈满了眼泪,但她忍着,不让自己哭,嘴唇因此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她觉得很丢人。因为自己没本事,在北京要麻烦迟也。跑回来了,又不愿意屈就。她想起爸爸在家里说她的话,你到底要求高个什么劲儿?你有啥跟别人不一样的呢?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北京念书。
眼高手低,应该就是说的她。
迟也挪开视线:“再不打卡,要迟到了。”
阿芝吸了吸鼻子,艰难地往车门那边挪了一下。前台的制服是一步裙,她穿着不好动弹。刚推开车门,听见迟也又跟她说:“这两天我都在家,你考虑好了可以来找我。”
阿芝顿了一会儿,点点头,逃似的下了车。
迟也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那会儿配音嗓子疼的时候,阿芝给他泡的那一杯“粥”。
“心眼太实了。”他想,“有点儿傻。”
因为要送阿芝来上班,他们来得非常早,那冥想课根本还没开始。迟也进酒店的时候,看见李曼菁坐在暝山居那个玻璃花房似的大堂里,手里正拿着一本杂志看,神情严肃,腰板笔直,跟她以前批作业的神情一模一样。他视线一瞟,看见茶几上还摆了几本,都是bridge。
迟也叹了口气,他上次给bridge拍封面还是二月刊,他祈祷暝山居把一整年的杂志都摆出来了,否则会让李曼菁女士露出这种表情的,只可能是七月刊了。
迟也坐到她身边,叫了一声:“妈。”
“小也啊!”李曼菁指着内页一串导语,“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抵制迟也的声浪越来越高,怎么就偶像失格……你怎么了呀!”
迟也从她膝头把杂志拿走:“街边小报乱写的,你别看了。”
李曼菁又抢回来,气冲冲地,翻回到那一页:“怎么能乱写呢!我看看谁乱写!撰文,杭舟,蔡立成……”
迟也可太了解他妈的脾气了,直发笑:“你不要又写信啊,这年头都是直接发邮件的。”
“我要亲笔写信批评的!”李曼菁信誓旦旦,一边手指滑到下一行,继续读,“策划,诶这个策划肯定是头头,我看看叫什么……喻闻若!”
喻闻若刚走到大堂,突然顿住脚,好像听见有人叫他。他往周边看了看,只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女人,正侧着坐在沙发上,另有一个清瘦的男人背对着他坐着,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女人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扬手去拍他。他的背影熟悉得让喻闻若险些一阵恍惚。
不会这么巧吧?喻闻若心想。虽然到了观溪,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去找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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