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女孩,长着与那个男人相似的五官。
那个男人看着她的手里的照片,眼神动了动。阴晴不定之间竟然有一瞬露出一丝像个人的神情。
他将她抱到床上,说:“你要乖。”
门口传来些许人声,“哐!哐!”有人开始强行撞门。
男人慌张地扫视房间,最终打开窗户爬出去。
门被撞开,小来爸爸冲进来,冲进房间。
“言言!别怕,叔叔来了。”
…
天上的口子变大,乌云逐渐散开,一束光扫在蓝言的身上,阳光下的白发闪着透明的光。蓝言松开斧柄,目光低垂空洞地看向俞安之身上的伤口。
伤口在锁骨与肩膀之间,血肉被劈开,露出森森白骨。俞安之倒在地上,血液四溅。
后来那张照片被在一个小匣子里守着,又被铺平放到相框里。从那时候起,我就在想。俞安之,这个世界上,最能够理解我的人,会是你吗?蓝言嘴角微微动了动,一言不发。
俞安之捂着伤口,费力地呼吸着,仍一瞬不瞬倔强地望着她。方才蓝言砍下来的时候,她仍不死心地移动身体,才躲过了致命伤。果然还是是想活着,只是想活下去。蓝言,我们这些人啊…没有保护我们这些人的正义,只有我们自己。
蓝言身上的伤口因为方才的用力涌出更多鲜血,染红了整只手,溢在雨后的草地上。双腿摇晃了两下,单膝跪下。
俞安之咬着煞白的嘴唇,趁她虚弱地行动迟缓,狼狈地挪动身子取过斧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砍在蓝言的肋间。
蓝言被斧头的冲击力打得倒在地上。不过由于俞安之实在已经透支太多体力,只在她身上斜斜留下一个浅浅的伤口。
俞安之失力地倒头躺下,眼睑越来越重,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终于,还是到了这个等死的时刻了吗?
俞安之眯着眼,看着那个比她还不甘心的女人,摇摇晃晃仍要站起来。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拖着残破的身体向她走来。
那就当..赎罪了…
蓝言低垂着眼睑,握着刀手虚弱地抬起,将方才一并在地上捡起的耳机放入左耳。冷不防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一面跌倒,一面又硬是爬起来,半弯着腰继续向俞安之的方向前进。
俞安之咳了声,感到五脏六腑都在腐烂。望着那个身影浅浅叹息。
…
“啪!”
礁石边缘的枪响滑开海浪的声音,穿梭入海,终于杳无声息。雷雪睁开紧闭的双眼,震惊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眼前的枪口冒着硝烟的气息…凌与垂下手。
这是…她射偏了吗?
雷雪诧异地说不出话来。不,不可能。凌老师在多少次公安系统射击比赛中拿头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射偏???
那她是故意的?这究竟…
赤红的太阳被海平面切割,缓缓升起。
凌与抬头望着旭日的方向,目光怅惘。
“小来..”病床上的男人虚弱地看着她,用最后一点力气维系着他素来乐观的憨笑:“帮爸爸..点支烟好不好?”
她哭得一抽一抽,把烟放到他嘴里,用打火机点燃。
“我们小来,最坚强了对不对?”
他努力吸入一口。烟灰停在半截。
他只是个运气不那么好的好人,死前一支烟都没抽完。
而我明明这样讨厌警察这个赌人命运的职业,最终不知道是因为复仇还是因为她,阴差阳错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凌与低垂着头,抿了抿唇,缓缓张口。
…
腹部涌出的血液跟着蓝言的步子,落了一路,在草地上流下一道触目的血迹。俞安之望着她动人的面容,准备好了辞别。
蓝言一步,一步,踩在地上。
俞安之合上眼。听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
经过她的耳边,却又一步一步向她身后的方向远去。
不对。
俞安之猛地睁开眼,向身后望去。她的身后是万丈断崖。可蓝言的步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俞安之的眼越睁越大:“蓝言…”
蓝言捂着伤口,一直走向断崖边缘。忽然问她:“你说,死去的,和活着的,哪个更痛苦?”
俞安之有种不好的预感,顾不上疼痛,将自己上半身撑起来,向着蓝言的方向爬去:“蓝言..不..”
蓝言驻足抬头,仰望着重新清明的朗朗长空,似乎在天空中寻找着什么。又似乎没有找到,背影有些失落。微微颤抖着像在痛哭又像在浅笑。
蓝言回过头,左耳的耳机还在。目光漠然地看了眼俞安之,忽而浅浅勾了勾唇角。
说:“我爱你。”
凌与默默听着左耳最后的声音,神情多了几分柔软,抬手将枪口伸入口里,指尖滑向扳机。
蓝言迈开最后一步,凌空踏出。
所有的声音仿佛消失。
雷雪重重划下刀片终于割断绳索,双手撑起身体,张口无声地呐喊着向凌与扑过去。
俞安之拉扯着伤口,不顾一切地伸手追向那个即将坠落的身影。
…
不,蓝言。
你不能就这样去死。
不能留我一人在地狱。
...
我们会一起腐烂。
你要烂在我身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