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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昨日朝露01(2 / 2)

医疗车继续走曲线狂飙,柜门被甩得开启又关闭,乒乒乓乓,各种物资滚落地面,无人在意。

车窗外闪光不断,机械的嗡嗡声藏都藏不住,是虫群般的无人机正在试图降落。

这些人类巴掌大小的无人机是联盟军事工业的得意之作,它们擅于附着在物体表面,直接以电磁干扰移动工具乃至武器的功能系统,在交火开始前让敌方失去机动力,甚至反客为主夺取控制权。

然而这辆医疗车堪称老古董,几经改装,机动性能却保持原样。于是,受无人机影响的暂时只有车内闪烁不止的照明,还有几秒就跳一个频道的通讯装置。

灯光明暗,音乐唱出一个乐句就被警告的喝令打断,视野剧烈摇晃,身在其中,竟然与疯狂的舞会有些相似。

见干扰无效,无人机立刻撤回了大半,为后方紧咬不放的军用飞行器空出操作视野。

然而人质安全对救助队是第一要务,提防着侧翻车毁人亡这样的意外,后方始终没有动用重型热|兵|器,甚至不敢对车轮大肆射击,只是通过各种通讯波段发送警告。

吃准了这点,医疗车愈发疯狂地全速疾驰,不断唐突地改换路线,保持距离的同时,试图甩掉后方的追兵。

于是,无人机出现后的十分钟内,追逐战便陷入僵局。

隔板门被草率地摔上一半,负责看守安戈涅的黑衣人也去应对无人机的干扰了。

安戈涅缩在角落固定身体。地面已经一片狼藉,提温在车身腾挪中已经不在最初的位置。她的视线机械地移动,定定停留在他摔落出去的激光手|枪上。

现在它离她很近。

鬼使神差地,安戈涅伸脚出去

() ,将沾血的枪踩住拖到了自己身前。

眼下的局面像游戏玩废的存档,继续推进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满意。即便她能获救,她已经能预想到西格和艾兰因会有怎样的过度保护反应。失去了一个伙伴,她之后要独立行动恐怕又会接近不可能。

而即便要见路伽,也不该是以毫无准备的囚徒姿态去见他。

闭眼又睁眼,安戈涅脸上没有表情。

首先她得把手铐解开。

她接受过应对紧急事件的特殊安全课程,眼下她最需要的,是个可以充当小工具的金属片或是金属线。

幸好地上翻滚着不止一根针管。

手铐是旧式,但在颠簸急转中反手撬锁,这精细活比预想中更为困难。

安戈涅戳到自己手掌的几率比成功探进锁芯的还大。反复的刺痛中,手指手掌开始发烫,但她就像感觉不到,只是回忆着课程内容,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咔。

她僵住不动,在摇晃中平衡身体,缓慢抽出手腕。

好!安戈涅不假思索,拾起提温的佩枪,从隔板后探出枪口,瞄准背对后方的黑衣人,扣下扳机。

开枪之后会发生什么她不在乎。总要让她先出一口恶气再重来。

然而首先是熟悉的卡顿感——机括按压到半途就动弹不得,枪身上随即浮现冷蓝色的字符,相同的内容此前已经见过一次:

持枪认证未通过。

安戈涅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的!”车厢前部的骂声完美表达了她的心情,然而下一句却是:

“怎么会是死路!”

安戈涅也顾不上别的了,探身往外张望情况,正看到前车窗玻璃外急速迫近的甬道尽头。

前灯打出的光晕越来越小,玻璃上几道张牙舞爪的裂痕乍一看,更像是墙体上的涂鸦。

刺耳的急刹声刮擦耳膜,轰!

隔板向后猛力打出去,安戈涅整个人砰地往后飞,撞在空了大半的货架上,眼冒金星。

有人在呻|吟,不止一个,耳鸣持续了几秒略微减轻,她医摸索着爬起来,本能地捡起失手掉落的激光手|枪,打量四周。

车内烟气弥漫,到处是碎玻璃和金属片,只能大致看到前方损毁严重,原本是驾驶座的地方已经被扭曲的金属部件掩盖。

一条人类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着,卡在倾覆的金属箱柜下,露出半截。

医疗车最后还是刹车不及,撞上了死路尽头。

后方的警告声第一次近到能听清楚内容:

“立刻下车,释放人质!重复,立刻下车,释放人质!”

“唔呃……”伴随着苦闷的低吟,烟尘中有身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舱壁向后、向安戈涅所在的位置靠近。

“能起来的都站起来,给我站起来!”

然而起身前进的只有这一人。

一步,两步,安戈涅认出来,是这群蒙面

人的首领。

对方也同时看到了她。

“算你……走运,这次没带榴|弹,撞成这样车都没爆炸。”变声器在碰撞中遗失,安戈涅第一次听到了首领原本的嗓音:圆润低柔,是个女性。

她喘息着扯下面罩大口呼吸,露出一张称得上清秀的脸。这位首领摸出与刚才同一把手|枪对准安戈涅:“但也到此为止了,我们必死,你也不能留。”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安戈涅没有躲闪的意图。

对方笑了一声,扣下扳机。她到最后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总是先开枪。

一股大力揪住安戈涅的后心下压。

激光弹擦着她的头顶,穿越半截车厢,在后玻璃上灼出一个漆黑的孔洞。

咻——!

二分之一秒不到的间隔,另一枚激光弹逆向划出轨迹,这发命中目标。

黑衣人首领的防弹胸衣受击,踉跄了一下,安戈涅同时发现自己的手空了——

明明直到刚才,她都还本能地抓着提温的枪不放。

“你这个——!”首领一个疾步前冲,再次朝着安戈涅开火。

大力推着安戈涅向后,她的后背撞上舱壁角落,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她的视野、她整个人就被另一个人以躯干堵在这个安全的角落里。

激光弹击中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

她身前的人闷哼的声音更像低笑,仿佛以身为盾并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而后反手连续扣动扳机。

“嘠啊——”不成调的惨呼后,首领再无声息。

安戈涅很慢很慢地抬眸向上看。

失灵的车内灯熄灭亮起,半张被血污覆盖的惨白的脸明暗迭变。只有迎着短暂的光,才能勉强看出一点发丝金色的本貌。他们身周陷入黑暗时,对方浓翠色的眼睛里却遗留了一点幽幽的、令人不安的光。

“提温……?”她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

手指自发地去摸索,碰到凝结着血块却有温度的皮肤,感受他唇角上翘时动起来的脸颊。而后,她的指尖完全遵循求知欲地向下,穿过破损的衣物去寻找心脏。

那里明明被激光弹贯穿,安戈涅亲眼看到的。

可她摸到的是柔软而脆弱的薄膜,茧一般覆盖在本应是创口的位置。好像只要用力按就会戳破,就能抚摸到肌理和胸骨。

又一秒灯亮,安戈涅骇然瞪大双眼。

她看清了半透明薄膜后的东西:

那里攒聚着一条条细密之物,正轻微而明确地蠕动着。每一条的尖端都微微张开,那模样只能称为血肉的幼芽。

这些肉芽聚拢起来,正一点点填满伤处,重新构成碎裂变形的骨骼,修复缺损的肌肉和黏膜。

——致命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看够了吗?”提温问。

安戈涅的目光从心脏位置艰难地上行。

她观察他躯体的时候,提温也以一种难以描述的神色凝视着她,捕捉她每个细微的反应,寻找厌恶或是恐惧的痕迹。随即便是对于自身行动的惊讶,以及更多更多的对于为何到了这个境地的困惑。

提温几乎无时不刻挂着笑脸。

他习惯性地扯了一下嘴角,中途收住,只是无表情地、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现在你又知道了一个我令人作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