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所长一个前辈,褚归哪好指责他,况且他进行了规劝,是田勇自大妄为。
褚归虽未正式收田勇做徒弟,但卫生所的人皆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包括曾所长,田勇认为他能治,曾所长若是反对,相当于怀疑田勇的水平。
怀疑田勇的水平,进一步讲便是落褚归的面子。
说来说去,田勇的错最大。
连累到曾所长,田勇羞愧得无地自容,简直想扇昨天的自己几个大耳瓜子。幸亏周美秀被女儿唤醒了求生欲,否则他这辈子都于心难安。
见田勇有痛改前非之意,褚归消了气,不过没完全原谅他,周美秀病愈之前,田勇的针灸教学暂停。
从跟褚归学针灸起,田勇暗暗以褚归徒弟的身份自居,褚归的徒弟,多大的殊荣,在别人的恭维下,他逐渐变得飘飘然。
听到褚归暂停针灸教学,田勇心间一凉,什么殊荣什么恭维,瞬间化作冬日里的寒水兜头淋下。
交代了田勇周美秀的诊后跟进需注意哪些重点,褚归一瞅手表,快四点了。
本是寄信顺道问问钱玲的考核,结果差点摸黑回村,褚归在村口撞上出来寻他的贺岱岳,疲惫的身体陡然一轻。
褚归突然能理解褚正清外诊时,安书兰站回春堂门口等他的心情了。
“卫生所出了点事耽搁了。”褚归走在贺岱岳的右侧,略靠着他的肩膀。
褚归哪次去卫生所不耽搁一天半天的,贺岱岳早预料到了,今天比以往晚了许多,担心在所难免。
贺岱岳挎着褚归的药箱,一手捏他手指轻揉:“出什么事了?”
褚归说了事情的始末,贺岱岳静静听完,敛眉确认了一个细节:“溺死女婴的那家姓钱?”
“对,我打听过了,杨五妹嫁的正是他家。”褚归肯定了贺岱岳的猜测,上辈子杨五妹母女的结局太过悲惨,由不得他不在意。
两者之间的牵连让贺岱岳沉默了片刻,杨五妹去年十一月出嫁,溺死的女婴定是她某位妯娌的。
“你说,杨五妹她知道吗?”褚归和贺岱岳想到了同个问题,杨五妹究竟知不知道她婆婆的真面目。
“现在或许不知道。”贺岱岳揉捏手指的动作改成了包住褚归的手掌,彼此体温相互渗透,消融了话题引发的沉重。
杨五妹长了眼睛会看,长了耳朵会听,跟钱家人朝夕相处,她终有一日能察觉死婴的真相。
现在或许不知道,上辈子她嫁过去十年,应看透了钱家,可她是如何选择的?
上辈子杨五妹抱着跳崖的孩子,女孩、两岁;这辈子周美秀险些抱着跳河的孩子,亦是女孩、两岁。
不同的是,周美秀更幸运,她有疼爱她的父母,爱护她的兄弟。
“我明天找杨诚实跟他说一下。”杨一奶奶一大家子里,卖女儿换彩礼的杨一奶奶两口子不必提了,杨五妹上面两个结了婚的哥哥成天顾小家,杨老三惯是懦弱,下面两个弟
弟好吃懒做,唯有杨诚实堪用。
贺岱岳跟杨诚实说,不指望他能把杨五妹拉出火坑,只图他争气些,叫钱家人看到,杨五妹并非是无人撑腰的。
褚归点点头,赞同了贺岱岳的做法,他们既然知情,合该告诉杨家人一声。
进了院子,堂屋门关着,褚归疑惑推开门:“伯母人呢?”
“她帮沈哥他们开荒去了。”贺岱岳点亮煤油灯,上厨房端出给褚归留的饭菜。
竹林开荒的难度系数巨大,砍了地面上的竹子,还有地面下的根,仅凭沈家良和彭小燕愚公移山似的挖,种菜得猴年马月了。
不过沈家良他们再努力,天黑透了也得收工,褚归吃饭吃到一半,潘中菊就扛着锄头回来了。她身上灰扑扑的,哐当搁下锄头,使劲拍了拍衣摆。
“竹头疙瘩真够硬的。”潘中菊念念叨叨,“当归啥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会儿了。”贺岱岳帮潘中菊扯了桶井水洗手擦脸,“竹头疙瘩挖完了吗?”
“早着呢。”潘中菊端着茶缸咕咚灌了半缸子温开水,“我叫他们把开了的地先种上,晚了天一热,种了不容易活。”
困山村种菜得最佳时节是三月底四月初,四月底算是踩尾巴。五月份忙麦收,人累得掉皮,沈家良他们哪抽得出功夫开荒种菜。
潘中菊说得在理,彭小燕晚上已经听取潘中菊的建议,把藤藤菜种下地了。
藤藤菜好养,种一片能从五月份吃到入秋,做的花样又多,炝炒、煮汤、炒豆子,夏天配稀饭一绝。
“我明早帮他们一块弄吧。”贺岱岳胳膊腿的骨头长全了,褚归刚解了他的禁令。
潘中菊扫了眼贺岱岳的左胳膊,挥锄头可是要下大力的,别给崩坏了。
“他好了,不碍事的。”褚归笑着替贺岱岳说话,他一句顶贺岱岳百句。
有了贺岱岳的加入,沈家良的开荒进度直线上升,果然得劲大,两三个人撬的竹头疙瘩,贺岱岳挖断根部,丢了锄头换上双手,弯腰连拉带拽掀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