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鸡蛋在竹林藏了多久,褚归拿碗装了放到桌上,等潘中菊回来辨认有无变质。
长栓得了褚归的夸奖,干劲十足地把竹林翻了个遍,然而除了弄了一身的灰,再无其他发现。
彭小燕把小孩干干净净地送来,褚归自然得负责,他哭笑不得地倒了热水替长栓擦洗,暗暗感慨带孩子远没他想象的轻松。
到了该煮饭的时候,长栓自告奋勇地要帮褚归烧火:“我会烧火,我妈说我烧火烧得特别好!”
长栓没有撒谎,他在小凳子上坐下,熟练地划燃了火柴,灶里的柴火冒出一股青烟,接着熊熊地烧了起来。
“真棒。”褚归竖了一个大拇指,长栓笑得眉眼弯弯,小孩的快乐便是如此简单。
饭蒸熟时潘中菊恰好到家,她一眼看到了桌上的鸡蛋:“哪来的鸡蛋?”
“长栓在竹林里捡的。”褚归揽着长栓的肩,把他往潘中菊的方向推了推。
潘中菊果然惊喜地牵住了长栓的手,把她夸了又夸,十个蛋均未变质,她大方地表示中午要给长栓做香喷喷的鸡蛋汤喝。
彭小燕中午来看长栓时避开了饭点,沈家良买回了炉子和瓦罐,然后上山砍了一捆柴火,夫妻俩煮了红薯稀饭配杨三爷家送的咸菜疙瘩,吃得虽然寒酸,但内心无比的满足。
自此沈家良一家三口在困山村安定下来,老院子的空房他们能住到开春,沈家良计划年后建房,每日收了
() 工和彭小燕挖土打泥胚,
等攒够了再请几个人帮工,
他们人少,不用修大屋,尽可能减少建房的花销。
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彭小燕打泥胚时格外起劲,即使累得胳膊酸疼,也不喊一声苦。
“你们这泥胚不行,太脆了,雨一淋就坏,建成了房子咋住得了人?”打泥胚的第一天,杨三爷背着手转了两圈,边看边摇头,“不行不行,你们完全是瞎搞嘛。”
“啊?不行?”沈家良无措道,他以前没打过泥胚,“泥胚不是把土加水和匀扣进模子吗?”
“胡说八道,我老头活了快七十年,从未见过哪家这么打泥胚的。”杨三爷一脸的不认同,“打泥胚的土得用粘性大的黄土,观音泥你晓得不?”
“晓得。”闹饥荒时沈家良用观音泥充过饥,小小一团,饱腹感极强,吃下去半天不带饿的,同样没法消化,后来队上接二连三有人因吃了观音泥被活活憋死,沈家良吓坏了,宁愿饿着肚子硬抗,如今提到观音泥仍心有余悸。
杨三爷告诉他们,观音泥加小麦杆,打出来的泥胚最为结实耐用,要盖房子,是万万不能图省事的。
沈家良当即扛着锄头到杨三爷指的山头挖回了一担担观音泥,挑去粗颗粒,反复踩踏,彭小燕把稻草剁巴掌长的小段,理论上小麦秸秆比稻草杆合适,然而小麦五月份收割,秸秆早进了家家户户的灶台,只能退而求其次以稻草杆代替。
长栓体谅父母的辛苦,挽着袖子要帮忙,彭小燕不让,脏是一方面,另外掺水的泥胚冷冰冰的,弄湿了衣裳容易生病。
“那以后我自己去褚叔叔那,妈你别送我了,晚上我自己回。”长栓努力为父母省事,彭小燕一天到晚的确忙得紧,老院子与卫生所的距离不算太远,长栓认得路,因此思考两秒答应了。
夫妻俩打泥胚打到了深夜,沈家良扶着腰喊妻子收工,仍是那句话,累坏了不划算。
长栓自己洗了脸脚上床睡了,侧着身面朝墙壁,彭小燕掖掖被子,端着针线篓坐在床沿,打算拿碎布头给长栓缝个小挎包。
打泥胚的衣服沾满了泥浆,干了便容易发硬,沈家良提了一桶水泡上十多分钟,动作轻柔地搓掉泥浆。二人拢共几身秋冬的衣裳,洗坏了可没得换。
缝好的小挎包彭小燕放在了长栓的枕头边,次日长栓晨起,欢喜的声音穿透院墙,他有小挎包啦!
穿好鞋下床,长栓喝光甜滋滋的瓦罐粥,抓起鸡蛋放进崭新的挎包:“爸妈,我去褚叔叔那了!”
“去吧。”彭小燕朝长栓挥挥手,“路上慢点。”
道边的杂草凝结着露水,长栓手持竹竿扫一段走一段,到卫生所时鞋面与裤脚湿乎乎的,褚归让他在炭盆前烤干。长栓扯着衣角,窘迫地摇摇头。
褚归察觉到了什么:“我上外面等你,你烤干了叫我好吗?”
“好。”长栓点点头,待褚归走后脱下布鞋,棉布袜子破了两个大洞,一个露脚趾,一个露脚后跟,难怪他如此不好意思。
长栓一个小孩,鞋码约莫三十二码,没法穿大人的袜子,褚归翻了翻衣柜,找出一件贺岱岳的破旧衣裳,他倒不是舍不得拿自己的,而是他的衣服没补丁,彭小燕定然不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