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耀本想转身离开,突觉莫名被骂,停住脚步。
他好像又长高了些,长胳膊长腿,端正站立,气势已然不输李飞光。
“哟,蒋少,吓着了这是?”李飞光也转身,胳膊肘支着阳台向后靠,穿着绅装一身痞气,“蒋少有福气啊,前有沈家支持,后有蒋家帮衬,泼天富贵,想都不敢想。”
他也不怕得罪蒋家,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耀单手插袋,面色轻松:“李先生,想这么复杂,是有什么遗憾吗?”
他说完,轻笑一下,不再恋战,大步离开阳台。
独留懵圈的李飞光,站在寒风里。
他并不知道阿耀假装失忆,沈悬不来,他没必要凑热闹。
但他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替沈悬不值。
好好的人,大病一场,到现在还小病不断,换对面这玩意儿L,四六不知,却扶摇直上,稳坐蒋家继承人宝座。
他妈的!这世界上,还有王法吗?
还他妈讲道理吗?
李飞光是个不受屈的人,有牢骚就要发,有不平就要骂。
说白了,他就是来找不痛快的!
他站在湿冷的风里,把阿耀的话,翻来覆去咂吧一圈,恍然大悟!
双手狠拍阳台,李飞光迎风骂了句:“他妈的!”
遗憾啊,他这辈子还有什么能称作遗憾呢。
……
沈家元旦节过得兵荒马乱,起因是沈涵感染了登革热。
他参演的文艺片,对演员极抠,钱全花在真实场景里。
导演嫌国内取景不够真实,全员杀去东南亚,在湿热的原始森林里,挨了好几顿蚊虫叮咬。
效果惊艳,就是太费人。
为省钱,沈涵和其他演员,白天黑夜连轴转,抵抗力贼虚。
拍完回到镇子里,沈涵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头疼
,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然后就是发烧,一天吃三次退烧药,体温升上去降下来,再升再降,跟坐过山车似的。
前两天还能忍忍,到了第三天,他一口饭都吃不下去,高烧不退,皮下出血的典型症状显现,大家才想起,有可能是登革热。
可是,拍摄地偏远,医疗条件极差,语言不通,赶紧拉着沈涵往附近城市跑。
人命关天,导演翻出他的紧急联系人,告知情况。
他们飞奔在乡间土路上,信号极差,一共六通电话,才说明白。
沈悬断断续续听完,当机立断,联系境外医疗中介,派出医疗直升飞机,接沈涵去国立医院。
三天抗感染治疗后,又派公务机,和私人医生团队,来接沈涵回国治疗。
整个过程翻译、中介、医院衔接紧密,专人负责,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剧组从导演到场务,万脸懵逼。
这才知道,跟他们一起,住二百块便宜旅馆,蹲地上吃盒饭,片场睡折叠椅的沈涵,是他妈沈家三少!
山猪变金猪,全组吓炸毛!
沈悬特意叫导演跟机回来,导演负荆请罪的家伙事儿L都准备好了。
落着冻雨渣的夜晚,沈悬亲自去机场,接到捡回半条命,死心眼和缺心眼齐飞的傻逼三弟。
去医院的路上,沈悬与导演简短沟通,表示可以追加投资,大家不用太辛苦,也可以有余钱发行宣传,并支持他们全球参奖。
导演兴奋地握着他的手,差点叫一声祖宗。
沈涵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别人要持续二十天的治疗,他一周过后活蹦乱跳,医院都不想收了。
他大病一场,不想叫陈凉水担心,挤出浑身脑细胞,开始撒谎。
沈涵也是个绝的,谎称在医院拍戏,脸上憔悴全是画得特效妆。
陈凉水聪明,但太信任沈小狗,又是期末,他课业很忙,就这么将信将疑地被瞒住了。
沈涵身体撒着欢儿L转好,终于受不了医院拘束,开溜了。
他跑回了学校,陈凉水说过,学校后门那颗歪脖子树的树洞里,有个秘密。
从港城回来,他马不停蹄跑去横店做群演,这事就搁了下来。
如今难得有时间,便去看看陈凉水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冬日午后,太阳都在磨洋工,光线有气无力。
学校后门不知何时,新修了马路,崭新的人行道,那几颗歪歪扭扭的树木,已不见踪迹。
沈涵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大衣领口,露出淡蓝色病号服,显得有点呆。
他看向路边,还好,卖蓝卡子的小卖部还在。
如今换了门头,有着光洁整齐的大窗子,里面摆满奥特曼和各种拼装玩具。
沈涵走进去:“阿叔,请问你知道门口的歪脖子树哪里去了吗?”
“哎呦!”
小卖部阿叔似乎认出他,只是对不上人,“树啊,锯了!都四五年了,就是我给
锯的。”
他也老了,
鬓发花白,
眼角也起了皱纹:“你是以前在这里上学吧?”
“是的阿叔,你还记得我吧,我以前可喜欢在你这买东西了!”沈涵想起过去,和陈凉水的日子,无比开心。
他又想到什么:“对了阿叔,你锯数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个被水泥封死的树洞?”
“你等等。”阿叔转身走进后屋。
过了好一阵,沈涵帮他卖了只圆珠笔,阿叔捧着个塑料袋返回来。
“这些东西,在树洞里。这么久了没有人问过,只有你,我想这大概就是你的东西。”他把塑料袋递过去。
沈涵很意外,放在柜台上,一层一层剥开。
一共五层塑料袋,年头久远,上面印花已模糊不堪。
塑料袋下还有保鲜膜,沈涵拆得一头雾水:“这都是些什么啊?”
他拆得太快,保鲜膜很快拽到尽头,哗啦一下,几十张花花绿绿的卡片,散落在柜台上。
那是一组袖珍明信片,只有普通明信片四分之一大小,正面是风景,背面能写字,沈涵上学的时候非常流行。
有段时间,抠门的陈凉水,都省吃俭用买过几组。
沈涵捡起明信片,翻过来,那里是陈凉水的字迹,落笔秀气,抽笔锋利。
这种字,他能记一辈子。
明信片上写着日期,下面细笔小字——
“好喜欢那个送我蓝卡子的人……”
沈涵捧着明信片,如获至宝,努力眨眼望向窗外。
他在学校门口,拥挤的小卖部里,撇着嘴,又哭又笑。
……
蒋家每年年末,都会举行盛大晚宴,招待合作伙伴和各界名流。
今年主持晚宴的是蒋家金孙,蒋耀,蒋泰对其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沈家照例收到请柬,就在大家以为沈悬绝不会去,就跟上回一样,那不是送上门受辱吗?
沈悬却剑走偏锋,在最后时刻回复,会亲自出席晚宴。
海、港两地一片哗然,看热闹的人蠢蠢欲动。
蒋家的宴会,也许比港城海湾的跨年烟花还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