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拉欣帕夏已经不知道,这是谁的错?他应该在苏丹抱怨后宫妃子死板的时候,规劝?他不应该把洛克塞拉娜送给苏丹?他不应该支持大王子?还是他不应该坐上大维齐尔,迎娶苏丹的妹妹,总是忘记自己是一个奴隶?
易卜拉欣帕夏什么不知道。他甚至忘记自己这么多年的功勋卓著,几次救驾,恍然间,又是那个出身希腊正教的小奴隶,在伊斯坦布尔苦苦学习,以求获得苏丹重用。
“听闻奥斯曼有一种豆子,色黑,味苦,然有提神药物作用。大维齐尔,请尝一尝大明的红茶。”
易卜拉欣帕夏发自内心地微笑:“改天,我送一些给指挥使尝一尝。那样的黑豆,不光提神,更是军士们的最爱。先将生豆晒,在烘干,以杵捣碎,加水熬煮后,待残渣沉淀,只饮用上层透明的部分。”
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徐景珩相信,他们不会再有见面的那一天。他的目光落在碧红色的茶汤上,默默地等候。
窗户底下,皇上听了半懂,可即使半懂,也要他心里生出惊涛骇浪。
“如果苏丹的箭进入我的瞳孔,我如何会避开它?”易卜拉欣帕夏选择回去奥斯曼,继续为苏莱曼苏丹征战、效劳,一直到苏莱曼苏丹要杀他,他引颈就戮。
皇上的双手握拳、松开。
徐景珩是不一样的。
徐景珩天天自称臣,比谁都守着规矩礼仪,其实他是最傲气的一个人。皇上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冷不防兴王伸手指戳他胳膊,皇上瞪兴王。
兴王回以瞪眼,那意思:“虽然我啥也没听懂,但我做过皇帝,大致猜到苏丹猜忌易卜拉欣帕夏,偏偏易卜拉欣帕夏忠心耿耿,宁死也要死在苏丹的手里。你认为徐景珩会不会‘兔死狐悲’?”
皇上一副“你疯了”的眼神,那意思:“你以为徐景珩是什么人?易卜拉欣帕夏是奴隶,从小被训练出来的忠心。你拿他和徐景珩比?”
兴王回以眼神反驳:“我知道徐景珩对皇家没有忠心,早已跳出红尘。可皇家要是变成大明……你别忘了,他为什么会下山?你真以为你爹的那点儿虚情假意,能要他下山?”
皇上:“!!!”皇上身上的杀气直奔兴王而来,眼睛瞪大:“你有本事,用你的那点儿真情实意,要徐景珩下山?”
兴王:“!!!”
好吧,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平局。
两个人蹲在窗户底下,继续等候。徐景珩好似还没发现他们,大明太~祖叫他们两个丢人的模样,气得鬼魂扭曲。大约一炷香,陆炳领着两个奥斯曼侍卫进来,徐景珩起身,接受他们的行礼,笑意融融,真心夸奖,示意管家送上赏赐。
老管家一人一颗大明珠,待两个侍卫再次行礼后,陆炳领着他们出去。
易卜拉欣帕夏送来的,是十个大箱子。
徐景珩不用打开,也知道,都是奥斯曼的律法书籍,行政书籍。
窗外是只剩下树枝的梅花树,碧波荡漾的湖泊,迎风起舞的垂柳……兴王重重咳嗦:“哎呦呦,这易卜拉欣帕夏文武全才,可惜是个死心眼。”皇上拎着茶壶倒一杯新茶,乖乖地端给徐景珩:“徐景珩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