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年,就是元和三年……”太皇太后再也忍不住,轻轻地一眨眼,掩饰心里的酸苦之意,“如今他们再次不忠、不法。我也不护着。我对不起孝宗皇帝,对不起正德皇帝,对不起因此受难的大明百姓,大明官员……”
她听到自己终于吐出来那四个字:“大明宦官。”
她注视着三位阁老,目光沉静:“我的罪责自己承担。”
“张家兄弟死不足惜,理当有刑部,依照国法论处。”
“此事,关乎皇家声誉。若方便,还请三位阁老告知,事情会到哪一步?”
死寂一般的静。
她耐心等候。她知道儿媳妇一定是怨她的。她知道三位阁老一定是怨她的。
她的一颗心到底是冷漠的,可能张家的人,都是这样冷漠?国法?道德?天理?都可以不在乎,就在乎自己的亲人。
而她的亲人,亲疏远近,孙儿最亲。取和舍,她却在孙儿和张家之间,选择了张家。
明知道三位阁老之所以没有直接抓人,就是顾虑她的孙儿和皇家声誉,她却要借此谈判,给张家尽可能地争取一线生机。太皇太后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儿,笑自己。
杨阁老和其他两位阁老俱是心里一叹。如果可以,他们并不想和太皇太后闹僵,毕竟她的身份在这里。
他们也多少理解太皇太后的心情,无非就是后悔了,却又放不下张家血脉。杨阁老起身,行礼:“回太皇太后话,刑部负责审理建昌伯一案。暂时没有提及寿宁侯。事情最后会到哪一步,臣等不知。”
太皇太后于是冷笑。她记得他说过,她冷笑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冷酷。
“杨阁老,先皇没有给你留下遗诏?”
太皇太后直接问出来,看到儿媳妇一惊,随即又归于沉默;看到三位阁老一脸预料之中的平静,听到杨阁老肯定的回答。
“回太皇太后,先皇有遗诏。然先皇有交代,不到‘必须’,不使用。”
太皇太后脸上的冷笑加大。
大到扭曲。
大到她也想和建昌伯一样放声大笑。
多好笑?不好笑吗?她的儿子,到底还是心软。
她狠狠地骂,如果她儿子在眼前,她会狠狠地打一巴掌。这样的心软,到底是不适合做皇帝,和他一样!
太皇太后突然沉默下来,因为她儿子这份“心软”,因为她儿子不会在她眼前了。她甚至蓦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这个家里的人,还是她的孙儿最好。
这个家里,就属她的孙儿,最让人放心,绝对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委屈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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