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晗在高铁上睡了一觉,睁开眼看见窗外高高的白风车,金黄的麦田一望无际,列车在平原上长驱直入,她就知道快到安州了。
进入出站通道,热风吹得她裙摆纷飞,向晗穿一条印花的雪纺连衣裙,V领,虽裙长过膝,也衬得她曲线婀娜。她没有直接过闸机,而是先进公共卫生间补妆,小粉扑拍拍,掏唇釉,在唇瓣上轻点两下,抿抿嘴巴。
可是出站后并没有看见季绍明,这趟从杭州始发的列车,在安州站下车的乘客极少,零星的几个人站在出站口。向晗以为他被什么事耽搁住了,坐在24寸行李箱上,背靠拉杆,眺望外面等他。
阴凉地外是一片金色的天地,蜂蜜色的阳光浇淋广场上的每一个物体,热气扑面而来,恨不能钻进七窍。下午叁点,她已等待半小时,接起电话,是季绍明焦躁的声音:“你在哪儿?”
“我就在出站口,没有看到你。”
“出站口?你没坐飞机来?”
“……我不是给你发车票截图了嘛!”
“去售票处等我,外面热,我很快过来。”
他说很快,实际上并不,机场和高铁站,各在安州的最东头和最西头,他上高架桥又遇上大堵车,用了五十分钟才到地方。
季绍明进售票处时,脸很难看,大热天里东奔西跑,堵车又把他的耐心磨没了。向晗则觉得他瘦削许多,黑了些,手臂肌肉更发达,上身穿纯黑短袖上衣,下面白运动短裤,挺胸昂头地立在那里,像一把利刃。精神上当然也有差别,季绍明变得面无表情,眼睛不再是亮亮的,她想象不到这四个月他经历了什么。
他推行李箱在前面走,向晗撑着小阳伞在后面跟着,她穿高跟凉鞋,走不快。走到车后,他开后备箱放行李,向晗站定,理理裙子,小阳伞向后撇,眨巴眼睛问道:“我变漂亮了吗?”
“变漂亮了。”
他头都不抬,关后备箱,朝车前走。
向晗要气死了!枉她贴叁十块钱一对的假睫毛,她发誓,再也不会见季绍明前精心打扮!
这天安州四十度,可谓是骄阳似火,他们开车门坐下,立刻弹起,堪比铁板烧的座椅十分烫屁股,向晗还“啊!”地叫了声。
季绍明扶着车门,笑看着对面的向晗,她的妆已经热花了。这一刻日头正烈,他和他的爱人站在阳光下,世界光明,美好得很。
他带着她反复开关车门,排空热气,车内方能坐人。车子往市内开,就没有上高架,安州的路刻在季绍明脑子里,驶过成群的汽车检测站,路过货运场,看见副食品公司的招牌,就算是进到有人烟处了。
车子经过市政府时,向晗扭着脖子看窗外,广场上有人群排列成方阵静坐,她没见过这种场景。是拆迁户在维权,汪廷海升迁,即将赴省会就职,他原许诺的拆迁安置迟迟得不到解决,季绍明知道那块地,老城的棚户区,听说卖给南边的开发商,强拆出过人命。
但他都不关心,转方向盘拐弯,下主干道,往去沃尔玛的路开。等红绿灯时,向晗直勾勾盯着路边的鲜榨果汁店,他看她一眼,下车排队买,她要喝最大杯。
于是后面的路,向晗抱着一小桶西瓜汁,喝得直点头,季绍明撑着方向盘笑,真是好养活。
她嘴唇沾着水红的果汁,抱桶侧身偏向车门。
他说:“不抢你的。”
车子忽然停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棵大柳树下,外面是绿化带。他身子越到副驾驶位置,罩着她说:“好久没亲了,我亲亲。”
“有人啊。”圈他脖子的手却收得更紧,把他拉向自己。
含她上下的唇瓣,饮口内甜蜜的汁液,他突然停下,头埋在她颈窝不动了,闷闷地说:“……我忘了怎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