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住小梦的手走进供销社。

周云梦还在奇怪他什么时候注意到百货商店那边柜台暖水瓶卖光了呢。而且家里有暖水瓶啊。

她想问的，还没开口就已经到了卖暖水瓶的柜台前。

对上林津平望过来的漆黑眼眸，里头藏着的意味，周云梦居然瞬间领会过来了。她白皙的脸颊迅速浮现出一片绯红，耳窝也热。

夏天那会夫妻俩刚在一起，事后他每次都会去院子里打盆水来帮她擦拭干爽，这样睡着舒服。

秋日那会在部队，因着家里有暖水瓶，每回都是提前把盆子放到房间里，事后直接倒暖水瓶里的温水到盆子里，拿毛巾帮她擦拭干爽的。

夏天热，擦凉水还说受得住。秋日渐冷，自然得擦温水，免得受凉。某次夜里呢喃，林津平就和她说过，等回南城这边得再买个暖水瓶放房里才行，这样方便。

冬天天更冷了，更加得用温水。家里就一个暖水瓶放在厨房那，谁有需要谁就去装水，到底是不方便，

周云梦想起往事的这一瞬间，林津平已经和售货员说： “同志你好，我要买个暖水瓶。”他利落付了一张工业券和钱。

把暖水瓶放进稍显空些的包裹里，林津平抬眸见小梦脸红得跟落日晚霞那般美，知道她是想到了自己为什么要多买个暖水瓶。

他眉毛一挑带着些许肆意，重新牵起小梦的手说： "还算运气好买到了，走吧。"

周云梦嗔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跟着他走。夫妻俩出了供销社，林津平载着她去了粮油铺。要没有暖水瓶那出，周云梦肯定得说他。

家里前不久分了粮加上之前换的精米，又有刚买回去的富强粉，不用来粮油铺这边买什么。但这会，她已经猜到林津平想买什么了。果不其然，林津平进了粮油铺就和守铺的人说： “同志你好，我要买一斤黑豆一斤芝麻。”

周云梦这会已经淡然下来了，白皙脸颊上的绯红散了些，耳窝还热着，估计耳垂也是红的。

她甚至都要开始怀疑，林津平今天来县城主要就是为了买后头这些的。

夫妻俩这趟来县城收获满满，两个包裹都塞得鼓鼓的。

得亏林津平力气好，两个包裹挎在两侧宽

阔的肩膀上，往回穿过崎岖不平的竹林泥路时，依旧把自行车骑得稳稳当当。

林家。

林母听到声响来开门，一瞧那两个包裹：“哎呦你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累坏了吧?”她帮忙接过儿子肩上的包裹。

林津平应道： “娘，还行，看着重背起来也还好。”

他推着自行车进院子里放好。

知道老三夫妻俩主要是去买年初二拿回去娘家的东西，林母也没打开手里包裹去看。

周云梦也提着个包裹，和林母说： “走，娘我们到厅里，先拿些东西出来你帮忙收拾下。”林母应好。

婆媳俩到了厅里。

这会林二嫂在厨房做饭，林大嫂去外头喊孩子们可以回来吃饭了，林父则兴致勃勃又去跑大队那，还要拖着林大哥林二哥一块去。

周云梦打开包裹，把东西拿给她： "娘，这两斤山药糕，还有这些糖果瓜子留着家里过年这段时间吃的，你给收着。"

林母笑着应好，瞧见包裹里还有袋一样的糖果瓜子，估计是分了两份买的，就是没见山药糕。

她说： "这两斤山药糕你也拿一斤回娘家吧，怎么没买的时候就让分开包呢?"

周云梦笑： “我想着买完放到年初二怕变了味道，干脆就不拿回娘家了。留着咱自家吃，娘你和我都是爱吃山药糕的。"

林母一听反应过来，也是，老三媳妇在这点上怪讲究的。她笑着点头： "也行，那回头我俩都多吃点。"周云梦打开另外一个包裹，拿出暖水瓶来放饭桌那。一大个放包裹里太占地方，别的东西也不好拿。

林母瞧见了问：“咱家不是有暖水瓶吗?怎么又买了一个啊?”就差没把浪费钱三个字写脸上了。

周云梦没应，扬眉笑着看向林津平。

林母也跟着看向老三，知道这暖水瓶是他要买的了。

林津平面不改色：“娘，半夜去厨房倒水怕吵醒你们，买个暖水瓶装了水放屋里方便些。”林母摇摇头无话可说，搞不懂老三在想些什么。

周云梦朝林津平笑了下，低头从包裹里拿出一盒雪花膏和一盒蛤蜊油给林母。"娘，这些都是津平买给你擦脸擦手擦脚的，免得冬天冻伤

。"

林母：“你们费这钱做什么?”

嘴上这么说，也没拒绝，伸手高兴接了过去。因着去年这会也送过，今年倒没那么难接受。这一年里擦着雪花膏，确实脸好很多，手和脚也没那么干裂了。林母脸上笑出花来： "娘很喜欢啊，老三老三媳妇你们俩有心了!"

她自然知道说着老三给买的，肯定是老三媳妇做主买的，老三负责付钱罢了。她也瞧见包裹里还有各两盒，估摸着是给老三媳妇自个用还有给亲家母的。林母顾着高兴，也没多想些什么。

老三平时少回家，难得回来多买点东西去拜访岳母也是应该的。再说平时老三媳妇也经常自己掏钱给自家添鱼肉细粮那些的。

非要算那么清就没意思了。

周云梦从包裹里拿出对布鞋给她：“娘，我和津平在卖鞋柜台那见这款布鞋不错，穿着应该舒服，就给你和我娘各买了一对。你看看合适不?"

以前有想过给周母和林母买鞋，她随口问过两人鞋子的尺码记着，这次在百货商店挑鞋正好派上用场了。

林母显然也记起以前老三媳妇问过自己鞋尺码的事，当时还开玩笑说是想比下两人脚大小差多少。

她那时没多想就说了，原来是想着给她买鞋子呢。

林母笑得高兴： “你们咋还给我买布鞋了呀?我有鞋子穿就够了。”周云梦笑： "过年穿新鞋嘛，娘你快试试。"林母笑着应好，接过布鞋坐椅子上换了试起来。

还站起身走了几步，高兴道： “这布鞋尺码合适的，穿着舒服，走起来也舒服，今年过年我有新鞋子穿了!"

其实就是简单款式的黑色布鞋，但比起穿久了都有些磨烂的旧鞋自然好。

周云梦夸道： "娘你穿这鞋子好看的。津平你说是不?"林津平点头笑着道： "娘穿这鞋子确实好看。"被儿子儿媳妇这么一夸，林母更是乐得找不着边。装着剩下东西的两个包裹都提回三房房里。

林津平去收拾，周云梦交代他："那黑豆芝麻你晚点再拿去厨房放着，回头娘知道了又该笑了。"

林津平应好： “我保证到时候自己来煮这黑豆芝麻肉汤，不让娘帮忙。”

>周云梦已经不想再理他，在厨房煮黑豆芝麻肉汤，林母瞧见了肯定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都怪之前那该死的阳差阳错造成的误会。她当时就该说清楚这黑豆芝麻肉汤对这方面没用来着。不该纵着这黑豆芝麻肉汤成了夫妻俩的暗号。

不过话说回来，晚上运动累到了，早饭能喝上碗热气腾腾滋补的黑豆芝麻肉汤，也是舒服享受的。

算了不想了。

中午林家人吃饭，自然也知道老三夫妻俩今天去县城买了什么东西给家里。

最亮眼的就是那双黑色布鞋。

主要是林母高兴，穿着新鞋子在那走着，家里每回来一拨人都得说一下。林家人自然也替她高兴。

孩子们更高兴的是，三叔三婶给家里买了山药糕、大白兔糖、红虾酥、纸皮糖果、瓜子!他们过年有好多好多可以吃的!

夜里。

林津平洗漱完，顺便把装好水晾温的暖水瓶拿进房间来。

周云梦看了眼，算他还知道克制，没把脸盆和毛巾那些这会都拿进来。还别说，房间里有个暖水瓶就是方便。

像这会她搪瓷杯里的水正好喝完了，直接拿过暖水瓶倒半杯就是了，不用再披上外衣去厨房那倒。

久别胜新婚，夫妻俩躺床上说没几句话，那细细碎语就化为悉悉索索的动静。

因为刻意压制着，只能听见偶尔忍不住溢出的娇哼和喘息。

夜色朦胧，月亮害羞地躲在云层后面，只有北风格外猛，呼呼呼地吹着，时不时拍打着窗户，好像要闯进来一般。

不知过了许久，林津平起身穿回白色背心，又套上外衣，出去院子里拿盆子和毛巾。怕冷风灌进来，他开房门时只开了一条够自己侧身出去的缝，又快速合上。

很快回来，直接拿暖水瓶往盆子里倒水，试了下水温正好，才端了盆子和毛巾过来床这边。就见小梦满脸胭红，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林津平用毛巾湿了温水拧干后，抱过她快速又细致地给擦拭干净，穿好衣服，再伺候着睡回去，重新盖好棉被。

他自己也简单擦拭干爽，把那盆水端去院子里倒掉，盆子和毛巾都放好，这才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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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家人吃过早饭后，林津平回房间里拿黑豆和芝麻出来，去了厨房。林母瞧见了，跟着进厨房问： "老三，你做什么呢?"

林津平拿了个锅忙活着，边应道： “没呢，就煮点黑豆芝麻肉汤。”林母一听，刚想说大早上的煮什么汤，要煮中午再煮，很快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顿时喜笑颜

开。

她说：“你让开，我来煮吧。”

林津平坚持： "没事，娘你歇着就行，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对上儿子的眼神，林母莫名懂了。肯定是老三和老三媳妇不好意思，才不想让她帮忙给煮这黑豆芝麻肉汤的。

要不然昨天买了黑豆芝麻回来，也不至于收着等到今早要用了才悄悄拿到厨房里来。林母笑着点头： “那也行，老三你把握好火候啊，煮久点才能熬出味来。”林津平应好，也没说自己在部队那边就煮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林母贴心地去水井那拿了块猪肉出来，进厨房里拿案板和刀切了几小块方形肉块。她美其名曰： “我可没帮你煮汤啊，帮你准备些猪肉块总可以吧?”

林津平笑着应道：“行，当然可以，谢谢娘。”林母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厨房，也没和谁说老三在厨房里煮黑豆芝麻肉汤的事。但等那黑豆芝麻肉汤的香味飘出来，大家也都知道了。

林父、林大哥林二哥没多想，只当老三难得回来心疼媳妇，要亲自煮汤给她喝。林大嫂和林二嫂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破不说破。

年三十除夕，这晚年夜饭比往常都要丰盛，一家人吃得高高兴兴。

小孩子收到大人们给的红封更是高兴到一蹦一跳的，连小米都跟着哥哥姐姐们跳来跳去。

她最近走路稳了，开始喜欢跳。这会被林二嫂拎着，跳不起来了，也乐得抱着几个红封一个劲喊： "有红封哎!"

小米哪像山茶虎头石头那样，懂得红封最珍贵的就是里面的钱，可以用来买糖果买吃，只是高兴收到大人们给的东西罢了。

她这么一闹腾，林家院子里平添了几分热闹和过年的喜庆。

大人们笑得乐呵呵的，给小孩子红封就是乐得看到这一幕，孩子高兴他们也跟着高兴。年初一走亲戚。

周云梦没出去，待在家里。

林津平这几天除了陪她，就是去村里拜访亲近的长辈，还有去大队那边和大队长、村支书等人坐坐。

他回来后笑着说，那些个长辈包括大队长、村支书说的最多的就是：

——你家云梦写文章真厉害!

——你家云梦把咱生产队秋收的事写上市农村报还有那省周报去，这可不得了，我们全村都念着她的好呢!

周云梦听完笑着说： “反正我最近是不和他们碰面了，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先，就辛苦你先替我应着吧。"

像今天走亲戚，不管是林津平上门走动的，还是别人上门来走动的，也都有提起这件事。

一提，那气氛更加热闹得不行。

家里林母还特意摆了些瓜子出来，宾客尽欢。这天山茶、虎头、石头还有小米四个孩子在村里晃了一圈，衣服里也兜了不少糖果瓜子。

年初二。

林母老早就把三个媳妇的回门礼给准备好了。

一视同仁，都是十二个鸡蛋、两条腊肠，还有烧好的一壶酒。

这份回门礼算很好的了，剩下的各房爱怎么掏钱去添礼，那是儿子儿媳妇们的事了。林大哥夫妻俩和林二哥夫妻俩，吃过早饭就带着孩子，提着回门礼出发。媳妇娘家离得远，他们又是走路过去的，早点出发好，到那边也不早了。

林津平坐在厅里陪爹娘说会话

大概晚了没多久，周云梦也睡到自然醒了。

周家离得近，她们又是骑自行车回去，很快就能到了，自然不用像大房二房那样早早出发。

她起身洗漱完吃过早饭后，回房间简单收拾下。

林津平也把之前两个包裹的东西并到一个包裹去，空出来的包裹装上家里给备的回门礼，照样是把两个包裹挎两侧肩膀上。

夫妻俩骑着自行车出发。

一到周家，周母瞧见闺女女婿回来高兴得不行，连忙把人给迎进家里。

她说： “你哥他们早早就出门了，该备的肉菜那些我都备好了，中午就我和你们夫妻俩吃个热闹。"

周云梦和林津平笑着应好。

和闺女女婿寒暄过后，周母也顾不得看那些回门礼，就急

着问：

“哎小梦女婿，你们那边是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就传出小梦能写文章赚钱的事，听说村里还开广播表扬小梦，念她刊登在市农村报和省周报上的文章来着?"

周云梦听了笑： "原来消息都传到娘你这来了啊?"

周母："那可不，隔天就传到这边来了，搞得村里人见我就夸，你家闺女真厉害!"说这话时，周母是笑着的。

刚听到这消息时她也是又惊又懵，小梦藏着掖着的事怎么就传出去了呢?清河生产队那边还开广播表扬小梦，说小梦把全村人都给写上报纸去了。周母刚开始还有点着急，怕小梦要瞒着的事泄露出去不知道咋头疼来着。

后头一想，既然小梦没回娘家来说什么，那自然是能应付得住的，自己得相信闺女，不能瞎着急。

而且听着之前那些和她说养闺女没用的婆娘，这会笑着脸和她夸小梦厉害，夸养小梦这么个闺女还是很有用的，周母也听得好一阵畅快。

最重要的是，小梦会写文章赚钱的事传出去，不管是婆家那边，还是娘家那边，村里人都不会只说她懒了，都说她厉害来着。

周云梦听了周母的话，感叹流言传播迅速，或者说爆炸性的事总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着。她笑着和周母解释， "娘，事情其实是这样子的……"

她从年二十七那天早上说起……

刘家。

刘母瞧见和去年一样的丰厚回门礼特高兴，热情招待好女婿和外孙外孙女后，拉着闺女进屋。她揪住闺女耳朵说： "好啊你，连你娘都瞒着!"

"去年回来说什么三弟妹这好那好的，态度完全变了，我替你操心你还说不要我管。前儿我可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你家三弟妹能写文章赚钱呢!"

林大嫂夸张哀嚎着： "娘!痛痛痛!你快先松手!"刘母： “你别装了，我就那么轻轻揪一下能有多痛!”到底是松了手。

林大嫂讨好一笑： "娘，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啊，这事当时不能说……"

她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详细的关于赚多少钱给家里交多少钱这些，一个字都没透露。刘母也没在意，知道闺女在婆家日子过得好，那三弟

妹不是真的懒就行了。她八卦问起那全村上报纸的事。

说起这个，林大嫂也一脸兴奋： "娘，事情是这样的……"

罗家。

让老伴去招待着女婿，两孩子凑一块玩，罗母也是拉着闺女回房里说体己话。她一张嘴就是： “我可算是明白你之前为啥突然变了态度，说你家三弟妹其实挺好的了……”

消息传得有多广呢，连周家三嫂子回到各自娘家，也被娘拉着问起这件事。开口就是： "我可算是知道为啥你说你家小姑现在人挺好的了……"

年初二在周家待了将近一天，下午四点多林津平才骑自行车载着周云梦回家。年初三在家悠闲歇了一天。

年初四夫妻俩特有兴致地去县城约会。还是逛百货商店供销社看电影。

电影是下午看的，中午两人去国营饭店吃饭。正好有供应馄饨，林津平毫不犹豫地点了一大碗，周云梦也吃得高兴。

七八天的相处时间看着长，也很短暂，年初五林津平就要回部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