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糖说狗被徐凉云送到宠物店寄养了。你可以去接,那条狗他不要,留给你了。
陈述厌去接了。他去接的时候,看到布丁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嗷嗷叫,原地转了一圈,又嘤嘤了起来,像在问他徐凉云在哪儿。
陈述厌看着它,又笑了起来,很无奈地轻轻说,布丁啊,你爹不要我了。
他真不是个东西。
陈述厌说。
这话说完,他就又对着狗子掉眼泪了。
带着布丁回家之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看到卧室里有一张之前没画完的画,黑暗里的花在努力向上生长,去够仿若伸手可及的烈光。
陈述厌站在画前,突然就不知道这到底该怎么接着往下画了。
于是那张向光而生的深渊之花被他丢到了楼下的垃圾箱里,从此他再没画过自己的光。
后来又有好长一段时间,陈述厌手抖得厉害,笔都握不住,一笔都画不了,气得他直摔东西,在家里毫无理由地尖叫,像要疯了。
他一个人去看医生,医生说你可能画不了画了。
可陈述厌只会画画。没办法,他只能又拼了命地做康复训练,去做手术去复原,每一次都疼得忍不住哭,那些都是徐凉云留给他的伤。
每次疼得直哭的时候,他都想起徐凉云之前说不会再让他哭。
徐凉云骗人。
陈述厌抱着只是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轻轻发抖的自己,抬起头望向远方,这些原本笃定到令他绝望的话,此刻竟然在随着冬日的风剧烈动摇。
他只能一遍遍重复着对自己说,试图让这些恨再次牢牢扎根。
徐凉云骗我。
徐凉云不管我。
徐凉云是混账东西。
他坐在长椅上缓了片刻。等到落日西下,陈述厌就拉着布丁在云海公园里走了一会儿散了散心,然后回了家。
散心没什么用,陈述厌心里还是一片阴霾。
回到家以后,他也在手机上检索了一下,找到了好几篇当年的报道——说来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搜这些。
这件事当年闹得轰轰烈烈,有很多报道。
他们说叶夏害了特警恋人,说叶夏是绑架犯的女友,说叶夏这是报复行为,说叶夏对特警开了三枪,还有比较脑残的说特警站住没动让她打了三枪。
陈述厌想点进去仔细看看。可叶夏两个字如同诅咒,让他横竖都不敢点进去,连手指都在抖,哆哆嗦嗦的像得了帕金森。
他仿佛又听到了叶夏在他耳边咯咯咯咯地疯笑,笑得他脑子都一阵阵嗡嗡响。
最后,手里的手机从他颤抖不停的手中掉落在地。
陈述厌这才发现他的手已经抖得不像样了,呼吸也乱成一团,不知什么时候哭了出来,眼泪正顺着脸颊往下慢慢淌,止都止不住。
布丁发现了他不对,早就跑到旁边呜呜嘤嘤地蹭他碰他安慰他了。
陈述厌慢慢蹲了下来,握着抖如筛糠的两只手,在原地深呼吸了好久。
他连去看看过去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