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在描述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更像是在娓娓叙说自己经历的曾经,她的语速平缓,语调柔和,话的内容让秋乐胆颤心惊,他不由自主地攥住秋露的手想给她安慰和力量,但秋露的战栗传染给他。
秋乐索性坐得更近一点,将秋露完全揽在怀里。
从爹娘兄嫂莫名身死,到两个人被羁押流放的历程,她全说了,甚至是自己死后,秋乐行尸走肉的生活,她也捎带几笔,泪不知不觉地流出来,沾湿了秋乐的衣襟。
【你不是希望他离京吗?这些都跟他说了,他还怎么置身事外?】
【我确实希望他离开,现在有个契机,可以跟他说出我的担心顾虑,他知道多一点,不是更好,我只是讲我的梦罢了,梦嘛,假的,】秋露靠在他怀里,如同一株无力自保的柔弱菟丝花,【但现在他自己的事,无论是找上来的,还是他自己去经历的,都是真的,他心里有数。】
【你想利用他?】
【利用?易王那种才叫利用吧,我只是想告他,什么叫后果。有了顾忌,他才会更小心的行事,想清楚之后,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心里说得轻描淡写,面上却凄惨难言,故作坚强,秋露的脆弱明晃晃地搁在明面,秋乐看到她眼角的泪满是怜惜,不住地说,“没事的,梦都是假的,这些,永远不会发生。”
会发生吗?结合近些时日发生的事,秋乐眼前好像隐隐有一条发着暗光的线,向远处延伸去,而远处,便是秋露所说的结局。
——
从青云观回来的第三日,皇室勾结江湖乱贼暗杀朝廷官员之事满朝皆知,当事人瑞王被下了旨,褫夺封号,降为秕郡王,月底押往封地永生不得回京。太子让瑞王翻不了的其余手段没有呈到明面上来,但私下皇上皇后肯定也是知道了的,不然瑞王不可能一点转回余地也没有。
菡萏画坊。
茶室香茗袅袅,四周挂满了只着墨色的梅竹图,中间铺了一张大桌,陈列各色稀少颜料和珍贵画纸,秋露立在桌前,提笔给纸上四爪着地的动物点上眼睛。
一个秋日的寻常午后,一个寻常到找不出亮点的茶室,曲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感到惬意。
他坐在一边,支着下巴看秋露点墨,她今天穿着天青色纱袍,用玉簪简单挽了个髻,平凡朴素如市井间一个普通画师,但她落笔专注认真,有着任何人也难以比拟的神韵,眉宇间也溢出独独对于他的吸引力。
“秕这个封号,真的很难听啊,绝收之地,不饱之谷,看来陛下是对这个亲手扶植起来的儿子彻底失望了,现在瑞王,哦不,秕郡王的余臣,群起而攻之,天天逮着太子党的错处无限放大。”
“易王殿下,很轻松吧。”
她歇笔,满意地看看画,捧茶轻啜,并不望向说话的人。
“你兄长去青云观之前,易王正好接了调令去督察南边治水的事宜,虽然留个了梁回铮,但是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这是什么…”曲颂今走到秋露身边,看她的画,一时失语,“…一只蛤蟆?”
画面上,一池清水,三五残荷,孤零零的蟾蜍无叶可栖,忧郁地蹲在一遍,旁边小词,夏去秋来,蟾蜍无家。
没想到极富丹青盛名的秋露聚精会神地在创作这种东西,不是婉约的小桥流水,不是恢宏的雁过塞外,而是别具意趣的纪实景色,这蛤蟆活灵活现,像是要从纸卷里蹦出来,曲颂今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
“可以说好听点,蟾蜍,这儿的女管事同我说,往这儿挂画的就两类,一类梅兰竹菊,一类大漠孤烟,看久了没意思的很,让我整些新鲜玩意。”
曲颂今眼神一动,“你的画在这儿卖?”
“怎么可能,随便挂挂就是了,不然我书画一绝的名声怎么传出去?”秋露俗得正大光明,“你方才说到梁回铮,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瑞王并没有指示文之桃去杀孙岩,真正的凶手和幕后主使,你知不知道是谁?”
曲颂今笑开,他单手撑在桌子上将秋露半拢在怀里,“你都这么问了,是怀疑孙岩是易王派梁回铮杀的?”
她点头,“是。文之桃留的两指伤痕,颜色极深,近乎于墨,但是孙岩身上的那些颜色是深红色,不太对,感觉是仿其形,未得其魂,像高手故意造成这样的痕迹来栽赃文之桃。”
曲颂今唔地应了一声,没有作答,一下子整拥住她,咬着她的耳垂发难似的问,“你怎么知道文之桃留的伤痕应该是墨色?你看过梁回铮的伤口了?”
湿润的舌描摹这她耳朵的轮廓,秋露禁不住痒想躲,却因为他的话大脑空了一瞬。
她确实看到了梁回铮身上的伤痕是墨色,但让她笃定地还是昨天薛荷深夜造访,郑重地同她说清羽宫那诡异的指法留在人身上的伤痕与并非孙岩那样式的。
秋露推搡了一下曲颂今,不知道他发哪门子骚,“做什么?……我有个朋友,薛荷你知不知道,是她同我说的,她飞鸽传书问了自己同清羽宫交过手的师傅,才知道这些的……”
曲颂今没有离开,仍旧舔咬着她裸露在外的脖颈,把人弄得呻吟出声,才哑着喉咙问,“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