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空星从常青的叙述中逐渐总结出事情的全貌时,宫外新落成的五皇子府中,陆承影正在廊下来回踱步。
他万万想不到,如妃会自作主张,抓住陆空星罕见的出宫时机,进行了刺杀。
诚然,他不希望小九与他争夺帝位,但更不希望将对方杀死,从前世他将这个九皇弟关了十九年就能看出他的这份心思。
他重生而来,尚且年轻,前世又有了许多求仙问道的经验。陆承影想,这一回,他绕开前世踩过的坑,牢牢扒住仙道大成的国师冷寿,总能成功求到仙了吧?
要是陆空星知道他的心思,只怕要目露木然。
前世买神仙大力丸的人,今生依旧在买神仙大力丸。
陆承影捂了一下失去视力的那只眼。
所以,他想要陆空星活着。避免对方登上帝位的方法有很多,少去一只眼睛或者一条腿,都可以令陆空星无缘皇位,在即将举行的皇家围猎之中,陆承影就打算这样做。
然后等他即位,他一定不会放任小九如前世那般,还有逍遥在外的几年,他诏令天下的圣旨会与将小九关起来的圣旨一同下达。
小九犹如天上月。
他要月坠,不要月碎。
不知踱了第几圈,陆明修满脸疲惫地回来了,他是去给皇兄传话的。皇兄不满母妃刺杀小九,对他大发脾气,还让他去斥责母妃;陆明修到了移花宫,说了来意,又被孕中情绪糟糕的母妃一顿痛骂。
受着两边气,还不能吱一声。
陆明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他总觉得在某些遥远的幻梦之中,他应当过一种更轻松舒适的人生。皇兄的脾气不会向着他发,宫中的议论不会冲着他来,他不会受分毫委屈,就能在王位更迭后获得一切……
陆明修总觉得他的人生应当是那样的。
“皇兄……”他怕惹怒陆承影,低声下气地说道,因为常食药膳,气血翻腾,面颊是不正常的苍白中带着嫣红,“母妃说……说……”
见他这样犹犹豫豫的模样,陆承影就知道如妃恐怕说得相当难听,他不耐烦地一拂袖,示意陆明修直说。
“直说罢,拖拖拉拉的。”
陆明修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那些转自母妃的叱骂嘲笑皇兄的言辞即将从他口中吐出,他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快意。
“母妃说,皇兄你殊死搏斗都打不过人家,居然还在这假模假样地让棋……”
他暗中勾起嘴角。
“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陆承影果然大怒,但他忍下来了。如妃这一胎已经确定是皇子,加上她母家的势力,有极大可能会复宠,因此就算被说了这样难听的话,陆承影也只能说着软话先稳住如妃。
他还要仰仗如妃的势力,等扳倒小九,皇子中只剩他一人最有希望继位……
他一定会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全部奉还!
陆明修
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两头传话的生活,答应将陆承影的退让之意传达给母妃。只是在离开前,他垂下头,真心说道:
“皇兄,我们能不能……不再害九皇兄了。”
每次害九皇兄,他们都得不着好,陆明修是真的有些怕了。他与九皇兄又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母妃的事……他可以给九皇兄通风报信的,母妃做了什么,也不该牵连到他啊!
陆承影政事不行,揣度他人的心思绝对是一把好手,一下就察觉到陆明修的退缩之意。陆明修牵扯着如妃那边的势力,又听话好用,他断然不可能放手,当即威胁道:
“你不想要药膳了?不想要国师的机缘了?”
也是他有先见之明,将获取药膳的渠道牢牢攥在自己的手里,为的就是控制住已经完全上瘾的陆明修,这个如妃都不知道。
陆明修顿时像被卡住了脖子,哀求道:
“皇兄!我错了,我错了!不要不给我药膳!”
见他屈服,陆承影神情和缓下来。
“小十,皇兄是为你好。你瞧陆空星,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你已经三番两次得罪了他,他又岂会放过你?更别说你的母亲还……”他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必同小九争这一场啊。”
陆明修知道自己上了贼船,一脸麻木。他不敢再反抗,乖乖出去传话,不料出门没多久,他就听手下传回了消息,顿时焦急地跑回来。
“皇兄!刺杀失败了!”
小九没死,这陆承影心中微松。就算刺杀失败,他也保持冷静,未曾慌张。
“你母妃派出的杀手,都是从乌兰部带出来的人,这些人都是死士,训练有素,一旦失败被擒就会当场自尽,不会供出我们来的。”
陆明修却不这样想,他的心始终提着。
虽说是训练有素百折不屈的死士,可是对上奇怪又可怕的九皇兄……
真的能一个字不说吗?
刺杀失败,乌兰赤那里自然也得到了消息,诡异的是,那么多刺客,就算自尽,也该留下尸体的。
“一具尸体都没有?”
乌兰赤大为震惊,前额顿时浮起一层冷汗。
怎么会……那么多刺客,全部的尸体加起来,一个房间都塞不下,这些理应存在的尸体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无踪。
难道九皇子还能把这些刺客——
都吃了吗?!
陆空星当然没吃刺客,甚至没杀他们,只是给了刺客们一点小小的价值感提升而已。
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宫室之中,令常青周顺等人不要打扰。吩咐完,陆空星关上门,眼前的黑暗里顿时出现数双亮亮的眼睛,接着漂浮的灯烛就都一齐被点亮了,一时间,香花满地,仙雾弥漫,仙人的容色使这间小小的宫室焕然生辉。
陆空星一番谦让过后,矜持地走到了为他预留的那个高座上,左玄鸟,右白蛇,小凤戴着师爷的帽子神气地蹲
在他肩膀上,陆文昭则在他身边安静喝茶。
一尊小金人被搬了上来,动作定格在手中握刀单脚着地的帅气刺杀姿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