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间旧蘑菇银簪子闪着温润的光,她穿着厚厚棉衣依然背影单薄,声音或因暮色与寒气低哑萧索。
“绝境里只有生欲,要不是这场乱世,永远不会有逼迫女人离开后院的机会。
眼下大家朝不保夕只顾求活,如此窘境里女子出门做工尚且有重重阻碍。
一旦江南安宁下来,百姓勉强吃饱饭缓过这口气,礼教和道学约束必然会更加严苛,那时候再想让女子出来势必难如登天。”
“这件事最好是现在做,也只能是现在做。”
听了温管事肺腑之言,她不是不感动的,他所说的所有“不可行”归根结底是怕伤她。可机遇如电光石火转瞬即逝,错过之后空自扼腕叹息。
她对着渐暗暮光无声地透了一口气,转身对温管事笑道:“起来吧,这么大人了别动不动就跪。”
温管事笑不出来,他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她,沙哑着嗓子问:“您怎么办?说这么多道理,可您怎么办?”
“我?”乐则柔挑眉一笑,“我有谋士,有刀剑,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下属,有流水般入账的生意,我怕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戏谑道:“外面不都说我是疯狗吗?惹急了,疯狗可是会乱咬人的。”
……
那天乐则柔和温管事商议之后决定低调行事,悄悄将招揽女工的消息放了出去,尽力减少舆论影响。
但是结果未能如他们所愿,因为短短几日就有不少女子求工,根本低调不成。
温管事甚至惊奇地发现,这些女子做工往往比男子更加拼命卖力,原本以为的赔钱买卖并未发生——她们太难找到营生了,生怕自己失去这份机会。
而与此同时,种种流言蜚语也如见了风的草原野火,愈演愈烈。
人生下来就是同样长了脑子和心窍,偏偏男人做成什么事都是有勇有谋,女人做成事则被认定是借皮囊上位。
女人,尤其是有点儿本事的女人,似乎都是靠身体换来所有的一切。
乐则柔不免好笑,她自问面容庸常,称斤称两值不了这么高的价码。
几家书坊本就因乐则宁的婚事影射乐则柔和正康帝之间不清不楚,许是看她没什么反应,写的越发露骨和大胆。
更有甚者,编排念安堂有男人扮作女装混进去和女子苟且。
街上的帮闲们偏爱此类故事,挤眉弄眼,一副彼此心照不宣的德行。
乐七姑一个寡妇总去念安堂做什么?嘿嘿一笑,你懂我懂。
拿下半身造谣低劣又恶心,可对付女子再好用不过。
这一出是想败坏乐则柔名声,都知道念安堂是她的产业,她时常过去察看,一旦传开念安堂有问题,不仅其中女子会身败名裂,乐则柔也逃不开满身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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