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则柔倒没责她口无遮拦,她垂眸一下一下拿杯盖撇着茶叶,淡淡一笑,“也不能怪她们,已经太多年了。”
豆绿听这一句看似前后不搭茬儿的话十分费劲,懵懵懂懂只知道点头。而常年和念安堂接洽,与苦命女子打交道的赵粉却明白乐则柔言下之意——
乐家的女孩子自幼念着女戒女则长大,进进出出都在乐家巷门口的贞洁牌坊之下。长辈们言传身教,还有湖底的四十六具骸骨无声震慑。她们没有机会接触小小后院之外的世界,已经被彻底驯化了。
十七小姐是真觉得一头撞死比舒舒服服再嫁来的好。
但赵粉没心思同情十七小姐,毕竟她们伤春悲秋闲出毛病的时候也没人同情吃沙子的七姑,她只关心,“这样会不会对您名声有影响?”
闻言,乐则柔缓缓偏头打量她,赵粉几乎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却见她扑哧一笑,眉梢和唇角很生动地扬起。
“要是靠她们去挣名声,你家七姑这些年岂不是白混了?”
乐家的女孩子被拘束豢养,一代一代忍着血泪挣来好名声,最后用一个好价格交易出去,换来更加优质的姻亲裙带关系,让男丁们借力往上爬。
血肉熬成油脂,滋养书房里寒窗下的油灯。
而乐则柔不需要这些姑娘去挣什么狗屁名声,她靠自己的本事,照样可以执江南世家牛耳。
所幸这些已经成为过去,往后再提起来也只是段故事,不会再重演的历史。
她透了口气,起身伸欠了一下,懒洋洋地说:“好了,不说了,我得歇会儿,一上午磨的耳朵疼。之后恐怕还有的磨。”
四夫人带着女儿只是第一拨,那些族老们才是重头戏,她得攒足精神好好应对。
然而,向来算无遗策的乐则柔这回却大错特错。
或者说乐家巷的糊涂鬼没她想的那么多——
从那天四夫人铩羽而归直到乐则宁出了门子,乐家巷都安安生生的,没人闹到她跟前儿。
一是真疼闺女的人家愿意给自己闺女留条后路。毕竟人生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山高水低,谁都不想被大石头坠着沉到湖底。
二是不久前乐则柔疯狗一样乱咬的样子犹在眼前,众人心有余悸。
只要家里有儿子有前程,脑子还不像四夫人一样糊涂到家,谁都不敢跟乐则柔对上。乐家巷子弟如云多芝兰玉树,真下手折了一个两个的前程,乐则柔顶多事后心疼心疼而已,但对于他们来说是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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