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库税收主要来自两处,一是人丁税,按户籍人口征税。一是田亩税,按土地多寡征税。这是沿用千百年的规矩。
“譬如这家有十人,仅一亩田,要交十个人的人丁税和一亩的田税。可是陛下,真正能生银子的是土地,而不是人。
有功名的人家,人口少故而人丁税少,即使土地多,凭借各种优免和官官相护也不必交许多田税。
无地少地的农民,再赤贫也要纳丁税,一亩田撑不住十口人的税赋,很多人不堪重负,就此逃匿流浪。
朝廷的种种徭役便压在了余下的人身上,更让百姓苦不堪言。
久而久之,世家大族名下土地一日多过一日,逃户一日多过一日。本想多征税银,最后反而什么都落不着。”
正康帝指节无意识地敲着云母桌面。他不是傻子,不仅不傻,还比常人聪明的多,他知道乐则柔所言非虚,句句都在点子上。
这是历代王朝之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新朝初立,万象一新,但随着时间推移,或因天灾或因人祸,百姓的田土渐渐被世家大族兼并,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穷人不堪苦难之后振臂一呼,新的王朝在鲜血浸润的泥土中拔地而起,开始又一轮循环往复怪圈。
只是……
他嘴角泛着讥讽似的笑,“永昌年间先帝也曾命各地统计人丁举报逃户,拜世家所赐,最后皆不了了之。当时湖州府君似乎没少被七姑难为。”
许多逃匿者都投靠世家耕种,世家为之提供庇护,瞒着官府渔利。
乐则柔手中土地能占湖州半数,从中受益颇多,其中弯弯绕绕,她比谁都清楚熟稔,现在倒是道貌岸然讲道理。
乐则柔烦死他这副抓不到重点酸唧唧扎小针儿的样子,也不看看现在是谁皇位不稳,居然还能顾得上刺她一句。
两相对比,连一旁只吃菜装死的高隐都显得可爱起来。
“是呀,您夺嫡时候流水价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总归有个来处。”
她眯着眼笑回去,满意地看正康帝噎住,继续道:“从前如何咱们都没办法,但往后怎样可由您定夺。
与其丁税田税两头收,不如将丁税直接并入土地,全按田亩多寡纳税——世家多土地,纳税多,百姓少土地,纳税少。
这样一来,无地少地的也不至于被迫藏匿,甚至被活活逼死。”
“否则就算统计清楚有多少人丁,他没钱您能怎么办。全是大宁子民,真就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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