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的谋划有了结果,梦寐以求的地位到手,一场大闹无人再敢轻视,她该高兴的,但一直顶着她的那口气似乎轻飘飘散了,心口莫名其妙地空。
玉斗离开,六巧丧命,陪她一路过来的人,渐渐都走了。
一本账如照妖镜,魑魅魍魉都现形,也彻底破碎了她最后半分奢望——她居然以为权势之前会有情分。
算来算去,而今除了钱和权势,她说不清这些年留下了什么。
此时她如愿以偿,却很想抱着谁大哭一场,想说与人争斗并非乐事,想说自己疲惫又厌烦,觉得一切都没意思透了,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走,去哪儿都行。
可是跟谁说呢?
脑子里过了一圈,谁都不好说,即使对安止,也牵涉逸王,未可全抛一片心。
她也不想和谁说。
满腹心思,真论起来却无从出口,张口欲语,只道天凉好个秋。
松柏蔚然环绕,无声注视,远天南归雁划过又一回光阴更替。乐则柔看着楠木盒子中的田黄石印,无声地笑笑。
她最后给灰白的石碑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
山路曲折,明儿还要继续过,她还是干系着乐家前程和湖州无数人生计的乐七姑,无论人心煎熬或迷茫,太阳照常。
“七姑,我背你下去。”豆绿过来扶她。
太夫人的一场毒打差点儿要了乐则柔的命,饶是用了最好的药也落下来伤,大夫说要仔细保养,以后天冷潮湿极易疼痛,或许这辈子再也走不了远路。
但她挥手制止豆绿动作,“不用。”
疼痛可以让人清醒,她还要就着这股疼,想想以后怎么走。
……
南归的大雁成人字或一字划过蔚蓝天空,唯有一只落单的孤雁在皇城上空哀转徘徊,凄凉的啼鸣声落进正康帝耳朵里,像极了讥嘲讽笑。
“一群废物!”
他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掀了沉重的紫檀大案。侍立的宫人瑟瑟无助,被安止示意后鱼贯退下,投来感激的目光。
正康帝顾不上底下人的眉眼官司,他眉心拧成死结,在一片狼藉中躁急地来回踱步。
乐则柔好好活着,甚至成了乐家家主。
他想看乐家内斗没错,但是,不应该是乐老太爷胜出吗?怎么让乐则柔这个女人赢了?乐家的男人都是死人吗?
不过一个二十岁的黄毛丫头而已,怎么就能控住几百年乐家?
乐则柔必然已经知道他有意灭口,夺嫡时二人往来密切,她手里的证据必然不少,会不会一怒之下都抖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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