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就跟我走吧,你也太瘦了。”
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应声,怀里的人已经呼吸均匀,沉沉睡去,月光从帷帐缝隙钻进来,吻了他眼角的泪。
乐则柔静静看他的睡颜,大半夜都没睡着。
永昌帝是琚太子谋逆案的幕后主使。
一切都说得通了。
郑家辅佐永昌帝上位后,功高震主风头太盛,当年百姓只知郑相不知皇帝。
永昌帝想收拢皇权,怕外戚专政,不敢让郑家女所出的琚太子继位,就拿自己嫡长子为代价,将世家拉下来。而郑家灭族后,六皇子就是诸皇子中无权无势的一个,最可能不受世家掣肘。
乐则柔猜,即使没有这次宫变,下一任皇帝也会是六皇子。
帝王心术,神鬼莫测,他拿最出色的长子,和最喜欢的女人,铺垫了一场大梦。
而安止被牵连其中,陷进这偌大皇城。他是最低微的内侍,而他的仇人是世上权势最大的人,她难以想象他一个小小幼童怎么撑下来的,怎么如履薄冰去复仇。
当初他瞒她,说皇帝不是凶手,左不过怕她也被卷进去。他明明知道此事万难做到轻易送命,可还是选了复仇。
北方雪夜里,冷宫的枯瘦小内侍是如何熬到下一个春天,如何爬出来站在她眼前。
泪水漫涌,洗过她潭石般的眼。
安止忽然挣了一下,勒得她更紧了,发出莫名的鼻音,像是做了噩梦。
乐则柔赶紧顺着他脊背安抚,轻声说我在这儿呢。
一会儿,安止平静下来,乐则柔慢慢摩挲着,脑子里一刻不停谋划思量,鸡叫头遍时方才昏然睡去。
第二天乐则柔醒来时安止还没醒,依然是昨晚相拥的姿势,她被锁了一宿,身上酸疼的厉害,半边身子已经麻透了。
她轻轻动一下,“嘶……”
“别动。”安止含糊了一声,拥她更紧,头也更往里蹭。
乐则柔不敢再动,怕吵醒他难得安眠。
青色帐子围合静谧,滤进柔和的日光,她看着怀里的人想半天,还是轻轻往外挪了挪,怕他憋住气。
她就着浅浅的光亮仔细打量他,瘦,下巴有点尖,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扑在薄红的眼睑,此时依偎在她怀里,如同一个女孩儿。
怎么把他带回湖州呢?乐则柔思索着,琢磨到日后给他一天三顿吃酱肘子。
安止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一颗红色小痣,不知是睡迷糊还是怎样,他鬼使神差舔了上去。
乐则柔被胸前的热惊住,一瞬红了耳朵。
安止也有些发愣,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清清嗓子从从容容问:“什么时辰了?”
乐则柔抓起枕边的怀表胡乱看一眼,故作镇定地说:“巳时,一会儿起来该吃午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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