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无声负手,脚步向前,像是要解释:“日后……”
云清辞的脚又伸了出来,洁白的脚趾恶狠狠地、大幅度地活动着,发出威胁的、咔咔的响声。
李瀛与他凉薄的眸子对上,寂寂后退一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去。”
窑厂没有地龙,只有无烟的炭火,在炉子里烧的通红,伴随着雪打窗纸,发出微不可闻的噼啪声。
云清辞仰脸看他,神情带着冷漠与探究。
李瀛就站在他面前,云清辞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懂他,可他后来找机会去问了元宝,元宝说李瀛就是有些睡不好,并无其他异样。
他眼神更凉了几分,道:“因为没有等到,所以你来找我?”
“嗯。”他终于不再驱赶,李瀛的睫毛耷拉下来半截,道:“夜里风寒雪骤,大氅上落了厚厚一层,我方才进来的时候,脱外面了。”
夜里的灯填不满屋里的黑,光线昏暗。云清辞后知后觉发现他头发半湿,想是落雪融化所致,他的表情顿时古怪了起来,问:“你明知夜里风寒雪骤,为何还要亲自过来?”
“朕……”李瀛与他对视,道:“我想见你——”
纸糊的窗户忽地一阵猛晃,哨子风嚎叫着,夹带着哗啦啦地响。云清辞就坐在窗前,被那声音吵的眉头一皱,抬手捂住了耳朵,道:“什么?”
李瀛再次上前,云清辞立刻道:“远一点。算了,你要是没事还是回去吧,我想睡了。”
“此处怎可睡人?”他身边的窗户仿佛随时会被吹开,李瀛劝:“还是回宫去吧。”
“这里已经很好了。”云清辞拉了一下被子,暗道,比冷宫可好太多了,至少他有御寒的棉衣棉被,还有炭火取暖,更有近侍贴身伺候。
还有从宫里带过来的亮堂的灯,以及饿不着的肚子。
风还在嚎叫,云清辞拉了一下被子,竹床跟着吱呀地响。
他坐在破旧的窗前,侧着身子去整理枕头。
李瀛的身影一动不动,仿佛一瞬间被卷入了无尽的黑潮,眼角眉梢满溢黑暗,锦衣上的每一寸布料都变得沉重而潮湿。
这个时候的云清辞,理应不知人间疾苦。
云清辞已经准备躺下去,见他还不走,于是又来驱赶:“你还在……”
眼前倏地一暗,李瀛一个箭步朝他冲了过来,伴随着耳边炸裂般的巨响,窗户猛地被吹的大开,风雪张狂地冲入室内,破败的窗棂重重拍在李瀛的肩膀,发出沉闷的声音。
云清辞被他按在怀里,隔着李瀛的身体,清晰地听到窗户以下犯上,又接连拍在他身上好几下。
李瀛一声不吭,反手将窗户合上,单手按住避免再被吹开,道:“来人!”
云清辞被抱了起来,竹床挪开,守卫匆匆加了挡板,多楔了几枚钉子。官窑的主事连连擦汗,道:“未想过会有贵人在此入住,窗户的确年久失修,无意冲撞贵人,请,请陛下恕罪。”
李瀛乌眸沉沉,云清辞看了他一眼,道:“前日睡着也没什么事,只怪今日风雪太大,是我非要留宿,不关他的事。”
他说罢,想起来被窗户拍到的也不是自己,顿时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刚想补救一下,便听李瀛道:“无碍,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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