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常什么也不做,随便找个地方,周围洒下驱虫蚁的药粉,将自己想象成森林里的任何东西,泥壤、树木、枯叶、种子、虫蚁……于是她陡然有了千千万万的同类,她与它们一起呼吸、生长、飘落、破土、进食……
于是她不再是孤独的,她普通渺小而幸福着。
她想或许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就这样过去了一天又一天,两年?三年?还是四年?她不清楚。
频繁成为假想的他者后,她对自身,对自身周边的一切,乃至时间的概念,都越来越模糊。
然后某一天,一个春日,草木翠绿,溪水澄清,她睡在溪边的一株大树上,想象自己也是一棵树,她舒展着新发的枝叶,扎根在泥土里,根系向着小溪生长,附近的树被微微的春风吹出沙沙声,于是她也摇晃着枝叶发出沙沙声,仿佛同伴之间的应和。
她沉醉在这舒适的春日里,直到太阳下山,星月高挂,身为“游鲤鲤”的她雷打不动每日晚间检查阵法的时间到来,才从想象中脱离。
甫一脱离,她的头脑和感官还有些迟钝,世界如无数分解的细微彩色颗粒以飞快的速度重组。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她听到虫鸣声,鸟鸣声,风吹树叶沙沙声,还有不太寻常的水流声。
然后是视觉,她看到高悬的明月下昏暗又清朗的树影,倒映着月光的粼粼溪水,以及那粼粼溪水中,仅看背影便觉清隽如谪仙的少年。
少年几乎在她恢复视觉的同时转身。
于是她看到了他的脸,他的眼,他皮囊之下熟悉而又陌生的灵魂。
她看着他,眨眨眼,又眨眨眼,从未忘却过的记忆像被风吹起的树叶沙沙摇曳。
“是你呀……”
她张开已经很久没有说话的唇,露出已经很久没有露出的属于人的笑容,对月光下的他,这样说道。
第44章 044
裴栩已经很久没有过什么情绪了。
喜悦、愤怒、悲伤……属于凡人的无用思绪,随着修行日深,渐渐越来越远离他。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从旁人的反应来看,似乎是好的吧。
师父长老们都夸他越来越像仙人,凌烟阁门内弟子,对他越发敬畏恭谨,就连以往那些在他背后嚼舌的师兄弟,也再不敢说什么。差距太大,如今的他们只能仰望他。
他看到了这些变化,然后如风过水无痕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甚至没有一点涟漪。
他知道,自己已触碰到了仙道的大门,迈进之后,就能与上清宗的仙尊那样的人物平起平坐。
不过这最后一步,却迟迟无法迈过去。
他隐隐约约知道有什么在阻挡着他,但却又不得其法。
他将这话告诉师父,师父大喜又大愁,与几位师伯师叔闭门商量几天,提出让他到上清宗学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