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领侥幸留下性命,擦了擦冷汗,闷声去挨军棍。
全府最风光的时候,全小公子坐在温顺的羊上看盛京春日桃花,羊车上他是富贵里养出来的金玉之身,由当朝柳太傅亲自教导,三两友人都是朝廷重臣之子。比如梅雪朔。
柳太傅被万家蒙蔽,对皇帝忠心不二,秘密上折称全府乃乱臣贼子。皇帝原本就疑心重重,忠臣上奏,又是教导全府公子的太傅,当即震怒不已。万家从中牟利,连兵部尚书府都分了一杯羹,梅雪朔除了第一日收到过全府来信,此后再无消息。
父亲跪死,母亲服毒,九族身死或流放途中染病。抄家那日,浮玉坐在墙头,平静看着世家破败。梅雪朔骑马经过,日光稀薄得看不清彼此脸上神色。
此时盛京城中,梅雪朔坐在马车里看街边花灯还放得热闹,他忽然想起那封从未开封过的信函。眼下看来,也不必再看。
人人都以为浮玉是优柔寡断对昔日老师心怀不忍,但是自从在夜城白马寺一见,梅雪朔心知肚明,师友离叛,浮玉早已经不是当初墙头迷茫稚子。
“回府。”他不怕浮玉报复,只想送家中无辜之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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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后,秋朝附近的蛮夷听说了秋朝大乱,从江南腹地长驱直下,那些被浮玉占领的城池都有重兵把守,固若金汤。蛮夷是豺狼之徒,不见肉不退兵,一路到了寒城之外。
寒城城主已死,因为被浮玉放过,守备力量都被调往其他城池,几乎是一块肥美不设防的肉炙。蛮夷只用了半天就占领了整座寒城。
柳太傅亲眼看着城破,写下书信让人送往前面城池浮玉手中。
快马加鞭,信到的时候,浮玉正和将领们饮酒,他雪白的袈裟依旧干净,身无寸铁,任谁都会相信他是个善良的僧人而非阴险狡诈的恶狼。
接过寒城传信人风尘仆仆递来的信,浮玉没打开,随手扔进了篝火里面。
“数年不见老师,老师竟真把我当成圣人了。”他笑了笑。
传信兵惊惧不已,祈求道:“你不是要占城吗?现在寒城无主……”
“等蛮夷和寒城两败俱伤,不是更好吗?”浮玉反问他。
“你一个和尚,难道就没有一点慈悲之心?”
“慈悲,”浮玉一笑,“说得好,当初我也求老师发发慈悲。”
“现在我发现柳太傅实乃当朝智叟,他说命数有定,祸福因果。现在就是命数。”
传信兵绝望之中怒骂他欺世盗名心狠手辣,他不以为耻,反而笑着询听。声名狼藉斯文扫地至此,纵然是身边旧部,也不敢相信这是当年高傲笑语的全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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