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徽若专捡铺着石子的路走。
“殿下,小?心。”云啸风在前面?开路。
鹿鸣珂已下了坡, 停在一棵树下,徘徊不前。
少年警觉,两人不敢靠得太近。
借着荆棘遮挡,两双眼睛透过缝隙,齐齐落在鹿鸣珂身上?。
“他在干什?么?”羽徽若疑惑道?。
云啸风摇头。
鹿鸣珂徘徊数步后, 驻足停下,歪了下脑袋,侧耳, 凝神, 接着,拨开丛林, 往更深处走去。
“殿下, 现在就跟上?去吗?”云啸风问。
“再看看情况。”
羽徽若和云啸风皆百思不得其解时, 鹿鸣珂去而复返, 手里多了团毛茸茸。
羽徽若定睛一看,那毛茸茸的不是别的, 是只?毛都?没长齐的鸟崽子。
小?鸟披着一身嫩黄的绒毛,拍了拍短翅膀,扑腾几下,挣扎着想从他手掌中逃开。鹿鸣珂以指腹揉了揉小?鸟的脑袋,似是安抚,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泛起罕见的柔光,继而唇瓣翕动?,说了句什?么。
羽徽若耳力没那么好,也不会读唇语,却听懂了。
他唤的是“初初”二字。
不怪他,那只?鸟除了没有羽徽若原身的羽毛色泽鲜亮,兼体型圆润,确有几分她的影子。
这小?奴隶,约莫是想初初了。
鹿鸣珂仰起头来?,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望去。
“他在找鸟窝。”云啸风抵着羽徽若的耳廓,小?声开口,“奇怪,这臭小?子怎么会这么好心。”
云啸风话音刚落,鹿鸣珂托着那只?鸟,纵身一掠,跳上?了树,小?心翼翼将那只?鸟崽放进窝里。
窝里的蛋壳碎裂成数瓣,残留着蛋液,树上?盘着条黑蛇,本来?捕猎的目标是窝里这些还没有孵化成功的鸟蛋,鹿鸣珂的出现骤然打乱了它的计划,它惊慌之下亮出尖牙,攻向鹿鸣珂。
鹿鸣珂出手如电,掐住它的七寸,指尖灵力凝成刀锋,削去了它的脑袋。
想必这只?笨鸟是遭到这条蛇的攻击,惊慌失措掉下窝的。鸟妈妈出去猎食了,不会飞的小?鸟雀趴伏在荆棘里,危机四伏,听见他的脚步声,这才哀哀叫出声来?,向他求救。
多可?爱,真像初初。
鹿鸣珂离开前,忍不住再摸了下它的小?脑袋,意犹未尽地?跳下了树。
被他拎在手里的蛇气息已彻底断绝,伤口淙淙淌着血,滴溅在他的足下,坠落在青草间,如开出的零星小?花。
山中打柴的农夫踩着夕辉的残光,匆匆往家中赶去。
镇子上?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命案,入了夜后,食心魔可?是要吃人的。
“请问。”鹿鸣珂与?农夫擦身而过,忽而回?身叫住农夫,“葛老汉的家,是走这条路吗?”
农夫眼睛往他身后瞄了瞄,看见他背着的剑,猜测道?:“这位可?是来?自明德院的少侠?”
得到鹿鸣珂的肯定,农夫精神一震,哀叹着那食心魔所作的恶事。
“真是造孽,现在家家户户一到了晚上?都?闭紧大门,谁也不敢出来?,这魔一日不除,大家一天都?过不好日子。”
鹿鸣珂皱皱眉,打断他的话,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葛老汉的家?是、是走这条路,没错,一直往前走,有个破房子,就是他的家。他死得真是惨,整个胸膛都?被人刨开了,肠子都?没了。这人年轻时还算有些本事,日子过得殷实,可?惜好赌,赌输了就回?家打自己的婆娘,婆娘受不了,连夜卷铺盖跑了,他一气之下把家产输了个精光,亲戚邻居也都?跟他断了来?往,他就跑来?山中搭了个房子……”
农夫还在絮絮叨叨,鹿鸣珂已走远。
“老天爷,求您保佑那位明德院的少侠能?抓住魔物,还镇子太平。”农夫对?着鹿鸣珂的背影,不甘心又唠叨了两句。
藏在树后的羽徽若,想到鹿鸣珂问路时憋青了的脸,忍不住想要发笑。
鹿鸣珂很快找到了葛老汉的屋子。
葛老汉是在起夜时遇害的,赌鬼好吃懒做,没修茅房,每次都?随便找棵树了事,不巧这次撞上?食心魔猎食,丢了性命。
他的屋子保持着他死前的模样,屋中杂乱无章,堆着乱七八糟的旧物,角落里积攒着灰尘,飞快窜过两只?鼠影,门前更是夸张得挂着张巨大的罗网,一只?黑色的蜘蛛懒洋洋地?吐着丝。
鹿鸣珂在屋中绕了一圈,出门时,手中拎了个瓦罐。
他带着瓦罐和那条蛇去了河边,先清洗瓦罐,再将蛇剥去蛇皮,去除内脏,切成小?段,放入盛有清水的瓦罐里。
随后他又去捡了些柴火,带着东西,折返回?葛老汉的家中,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炖起蛇羹来?。
夕辉已隐没踪迹,夜色浓如泼墨,几颗若隐若现的星子缀在天际。
不知鹿鸣珂往那蛇羹里放了什?么,锅中汤水沸腾后,一股惹得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散入风中。羽徽若跟了这么久,腹中空空,猛吸一口香气,不由吞下一大口口水。
云啸风亦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冒着绿光。
“这小?子,我以为他来?除魔,他跑来?炖蛇羹。好香,好香,这是什?么蛇,我怎么从来?没吃过?”云啸风的本体是一只?黑鹰,他吃过的蛇和羽徽若吃过的果子一样多,他府中专门聘请了做蛇羹的厨子,却没有哪一个能?做出这样的美味。
鹿鸣珂揭开瓦罐的盖子,咕噜噜冒着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少年腕底翻转,那盖子咻地?一声,流星般向趴在屋顶的二人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