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桂枝急得团团转,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母亲才肯同意手术。
徐云英拿定了主意,再也不肯更改,她的笑容慈祥柔和:“桂枝,妈这辈子经历了好多,活到现在也值了。我一辈子都没有麻烦过别人,哪能为了手术掏空你的家底呢?没这个道理……”
女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孩子?这就是徐云英心中的“道理”。
第二天,陆桂枝找到聂小菊:“小菊,自行车我不买了,你把钱给我吧,我得给我妈治病。”刚一开口,陆桂枝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聂小菊慌忙安慰她:“你别哭,徐姨不会有事。早期宫颈癌只要手术了就不会有事,你怕什么。至于自行车……”
她想了想,提议道:“你现在两头跑,没车恐怕不行。这次老周已经找到路子,明天就可以拿车,不买可惜了。这样,我先借你一百块钱,够不够?”
陆桂枝哽咽着点头:“够了,我现在手上有一百八十几块钱,谢谢你。”她此刻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雪中送炭的情谊让人暖心。
聂小菊欲言又止,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桂枝,你别怪我多嘴,作为你的朋友,我觉得有必要对你说几句可能让你听着不舒服的话。”
陆桂枝看着她,眼神里带出丝脆弱与忐忑。
“你妈不只你一个孩子,她生病需要手术没错,但只要是手术,就会有风险。你一个人,能够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与风险吗?你拿钱出来,这是好事。但你是女儿,农村里女儿根本没有发言权,最终还得你兄弟发话,这个手术才能做,你明白吗?”
陆桂枝这个时候才清醒过来,她一听说母亲生病需要手术,第一时间就是筹钱、劝母亲住院,从头到晚就没有想过,自已是外嫁女,在陆家根本没有决策权!
一想到毫无主张的父亲、耳根子软的陆良华、自私霸道的杨桃庄,陆桂枝头痛无比。她惶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聂小菊。她舍得出钱,但是她不敢独自承担风险啊……
聂小菊长叹一声:“桂枝,你先和徐姨商量一下,如果徐姨能够拿定主意,这个事儿就好办多了。但如果徐姨不同意,恐怕就难了。”
拿着聂小菊借的一百块钱,陆桂枝茫然地走出医院。突然悲从心起,蹲在人民医院的花坛边号啕大哭起来。
她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憎恨自已是个女儿。如果有一天母亲昏迷,她在医院签字做决策,未来有任何风险都会被弟弟们唾弃、咒骂、埋怨。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女儿却是外姓人。女儿即使出钱出力,最后都会落埋怨。
做得好了,轻飘飘一句:“显摆你有钱是吧?”
做得错了,腥风血雨无情地打砸而来:“你哪来的脸,敢做这样的决定?你这个刽子手!”
看到有人在医院门口痛哭失声,几个路人充满同情地过来安慰:“想开点,别难过,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生、老、病、死……谁又能够避免呢?
陆桂枝被人扶起,她木然地接过一条不知道是谁递过来的手帕,抹干眼泪,看着围在身边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