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明雪霁往后面?走,太监的声音顿了顿:“公子请留步,皇后殿下也有要事请公子商议。”
明雪霁看见元贞压低的眉头微微一抬,他放下她,打起隔断的帘幕。
帘外一张白?面?,禀事的太监低头躬身,恭顺的神色,明雪霁不认得?他,看见元贞盯着他:“怎么是你?”
他认得?他,不是祁钰的人,是钟吟秋宫里的主事太监。太监微微抬眼?,压低着声音:“皇后命奴婢来请二哥。”
明雪霁听不懂,看见元贞顿了顿:“备车。”
侍卫匆匆离开,元贞握着明雪霁的手:“走吧,咱俩一起去?。”
明雪霁直觉有事,钟吟秋和他之?间,她不知道的事,摇了摇头:“我不去?了,在家?等你。”
“一起。”元贞不由分手,拉着她就走,“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咱们一起。”
出门登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下走,天已经完全黑了,车里点着蜡烛,罩着透明的琉璃罩子,微微的热意,明雪霁靠在元贞怀里,不知道方才那别有深意的对话是因为什么,不知道元贞执意要带着她,是不想?跟她分开,还是怕她会再跑掉。身上还穿着喜服,然而刚刚那种纯粹的欢喜在不知不觉间,突然淡了。
头顶上蓦地?传来元贞低低的语声:“当年在宫里,我跟皇帝皇后结过义兄妹,我行二,所以皇后叫我一声二哥。”
明雪霁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向他解释。也许他也知道她此?刻心里纷纷乱乱,在想?方才的事吧。心里酸胀起来,没说话,默默向他怀里又贴得?紧些?。
元贞抚着她柔滑的鬓发,想?再说些?什么,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年少时总觉得?什么都不会变,母亲也好,共处困境时结下的情谊也好,都是原来的模样,在不远处等着他,如今才知道,什么都会变,而且变得?那样快,根本抓不住。
也只有怀中的她,才是最真实,最抓得?住的存在。搂得?更紧些?,低声叮嘱:“进宫后跟着我,不要落单,什么人都不要信。”
明雪霁恍惚着,下意识地?问他:“皇后呢?”
“她,”元贞顿了顿,钟吟秋,可?信吗?他也说不清。许久,“她不是坏人。”
明雪霁沉默着,许久,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明雪霁跟着元贞,走近祁钰的寝殿。
祁钰穿着便服,与钟吟秋并肩坐在榻上,听见动静抬头,笑意先浮上两靥:“松寒成亲了?恭喜恭喜。”
明雪霁低着头,又忍不住偷着去?看钟吟秋,她也在笑,得?体的,看不出什么心思的笑,说话是柔和的调子:“恭喜二位,祝你们白?首同心,琴瑟相谐。”
明雪霁福身道谢,元贞握着她的手,没什么喜色:“洞房花烛无端被打断,但愿陛下真有要事找我。”
不做镇北王,连称臣都不肯了吗。他是真以为他动不了他吗。祁钰笑吟吟的,看了眼?明雪霁:“是有些?事,公事,还是让你夫人先回避下吧。”
“不必回避,我们夫妻一体,有什么事不需要瞒着她。”元贞冷冷的。
“朝堂之?事,不方便让你夫人听着。”祁钰道。
“我一介草民,朝堂上的事,也不必跟我说吧?”元贞拉着明雪霁,转身要走,“要是没别的事,我们走了。”
“慢着!”祁钰抬高了声音,“皇后,你带明夫人去?偏殿稍歇。”
明雪霁微低着头,看见钟吟秋怔了下,到底没有反对,起身向她走来,元贞有片刻犹豫,祁钰在笑,带着冷意:“有皇后亲自陪着,松寒信不过朕,还信不过她吗?”
元贞松开了她的手。明雪霁抬眼?,他脸上神情晦涩:“别怕,等我。”
“明夫人跟我来。”钟吟秋转身向偏殿走去?,四壁涂着椒泥,暖香的气?味中透着压抑,明雪霁默默跟上,穿过一道道陌生的门户,来到偏殿。
钟吟秋在主位落座,屏退宫人,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今天夫人新婚,原不该打扰的,还望夫人见谅。”
明雪霁连忙起身行礼:“民妇不敢当。”
“坐吧。”钟吟秋拉她坐下,“我从前叫松寒一声二哥,那么夫人就是我的嫂嫂,不必这么客气?。”
隔得?很近,明雪霁看见她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也就越发显得?眼?下的青灰色那么明显,她似乎很久不曾睡好了。身为皇后,有什么忧心事让她睡不好呢?
“二哥从前提醒过我,我糊涂不肯信,如今才知道,二哥没有说错。”钟吟秋亲手倒了茶水,双手奉过来,“还请嫂嫂回去?后跟二哥说一声,就说我看错了人,以后再不会了。”
明雪霁听不懂,外面?有宫人叩门:“殿下,萃华阁那位得?了急病,请殿下过去?看看。”
萃华阁那位又是谁,后妃吗?明雪霁思忖着,看见钟吟秋微微皱眉:“让太医过去?看看。”
“当值的太医在陛下宫里伺候,没陛下发话不能离开,如今只有几个医女来了,看样子很严重。”
钟吟秋沉吟着,站了起来:“我得?过去?看看。”
她走出两步又回头,低声道:“嫂嫂待在这里不要走动,吃食茶水等物一概不要动,等我回来。”
钟吟秋离开后,四周安静下来,服侍的宫女进来添了茶水,送上点心,明雪霁没有动,默默等着。
却在这时,突然听见一墙之?隔,计延宗的声音:“你对簌簌,根本没安好心。”
第90章
一墙之隔, 计延宗的?语声清晰地传进耳朵里,便是不想听,也不得不听着,明雪霁默默坐着, 皇帝是故意的?, 否则不会在这时候,独独叫来计延宗。
“我第二次带她?见你, 众目睽睽之下, 你撇下我,去?跟她?说话。”计延宗的?声音依旧像从前她?常听见的?, 沉稳低缓,带着令人压抑的?笃定,“你不是不知道这样会惹人注意,但你不在乎,或者说,你更愿意让人发现,甚至让我发现。”
明雪霁咬着唇。她?记得那?次,元贞给她?送来了治脚伤的?药, 他故意拣着他们出门时过来, 撇下计延宗到她?面前,问她?是不是没有用药,又?说她?的?簪子,在他手里。
他那?时候, 是想让人发现他们有来往吗?可那?时候, 他们才刚认识, 他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护着她?,一旦被人发现, 她?就是死路一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雪霁想不出,呼吸一时紧一时慢,喘不过气。
寝殿中,元贞看了眼?祁钰,他坐在边上,一幅悠闲看戏的?模样,特地折腾这一趟,就是为了让计延宗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陛下说的?要事,就是这个?”
“是近来朝中弹劾你的?事,”祁钰笑了下,“计翰林如今说的?,只是为了讲清楚前因后果。”
“不错,说清楚因,才能让人看清楚如今的?果。”计延宗一字一顿,慢慢说着。被元贞踢倒的?旧伤还不曾全好,隐隐作疼,想起傍晚在城门口?看见的?那?一幕,心里又?惊又?喜。她?不愿嫁元贞,所以?她?逃走了,她?一定发现了,这世?上,唯有他对她?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