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栋栋村屋,一群人终于找到口味最佳的粥档。
店不算大,坐落在榕树底下,榕树特别粗壮,一看就很有年头,不远处是一座祠堂,和大排档独特的烟火气出奇融合。
苏婷跟着章茹落座,旁边自然而然空了个位。
王斯乔到得比较晚,孙文是人精,也是供应链公司里年纪最大的,主动撮合小年轻:“斯乔来,这有位。”
王斯乔在红色胶凳坐下,朝苏婷一伸手:“是你的吗?”
很眼熟的耳钉在他手心,苏婷摸摸两边耳朵,果然右边空了。
“啊……你在哪里找到的?”苏婷后知后觉。
“沙发上。”王斯乔把耳钉放到她手心,好几道暧味视线游过来,他低声说:“别理他们,都闲得慌。”
苏婷接过道声谢,多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今晚游戏他常输,还帮她喝过两杯,这时候脖子都有点酒色。
“还好,能撑得住。”王斯乔摘下眼镜,他确实酒量不太行,容易上脸。
苏婷微微侧头戴耳钉,戴完,手指捞起耳边散落的一绺头发,露出白皙的颈。
王斯乔视线微动,想问苏婷明天是不是休息,但又怕桌上的人再起哄让她不好意思,想了想,只好先给她把茶满上:“你也喝了不少吧,解解酒。”
是很温柔的男生,苏婷脸红耳润,再迟钝也该察觉点什么了。
菜陆续上桌,有正宗的潮州卤水,椒丝腐乳炒的空心菜,客家酿豆腐,还有经典炒牛河。
河粉很干身,牛肉微焦,芥兰油绿中带着镬气的香味,单这一碟菜就能看出厨师的底子。
“这是很老的店啦,我小时候就吃开的。”章茹终于不再玩手机了,边吃边点评:“不过现在掌勺的是他们儿子,味道比起老的还是差一点。”说着,给苏婷夹了块辣椒酿肉。
苏婷低头吃菜,见章雪扬正把剥好的虾肉放进章茹碗里。
兄妹两个虽然天天斗智斗勇,但关系明显很亲近,章茹嬉皮笑脸地道谢,头还往他肩膀靠了下,被章雪扬用一根手指顶开,面无表情的。
章茹也不在意,娇滴滴瞪他一眼,转头跟苏婷他们说话,乐在其中。
苏婷吃完一块卤水豆腐,起身给自己舀砂锅粥,舀完见章雪扬也看着这边,顿了下,朝他伸手:“雪扬总要吗?”
章雪扬把碗递过去。
是乳鸽粥,粥底放了干鱿丝和菜脯,料很足
。
苏婷还算识相,特地给少东家多舀两块鸽子肉,递回去的时候章雪扬点点头:“谢谢。”
15天大的妙龄乳鸽,肉质特别紧实,苏婷喝了口粥,正咬肉的时候章雪扬把一碟豆酱推到她手边,也没说话,动作示意。
苏婷把鸽肉蘸上去,带酱吃果然更加提味,更能突出肉质的鲜甜。
过会章茹回来了,带着在老板家雪柜底挖来的广式菠萝啤。
长长的罐子,黄罐红标,苏婷小时候也偷摸喝过,但她喝的是玻璃瓶包装的,不像其它啤酒那样容易胀肚子,现在似乎已经找不到了。
“喝吗?”章茹拉开拉环,大方地给苏婷倒了半罐。
冰镇过的菠萝啤喝起来口感很爽,再拆一只焦焦的腐乳鸡翅,吹着榕树下的夜风,人晕陶陶的。
都吃得七七八八,章雪扬上完洗手间回来,接了个电话。
范亚豪喝醉了,还是独醉,非叫他去一趟,说话口齿不清的也不知道发什么浪。
通话间隙章雪扬朝桌子那边拂了一眼,有人说了个笑话,章茹笑得嗓子眼都能看见,苏婷则浅浅地在笑,唇颊开阔,和坐她隔壁的王斯乔有同样的朝气。
“章啊……雪扬兄……bro……你过来嗝……”电话里,范亚豪拉着长音,像刚结完扎。
“等着。”大概猜到些什么,章雪扬撂了线。
回去的时候孙文正好提议:“差不多,咱们散了吧?”
“散散散,眼睛睁不开了要。”众人纷纷应和,扶着桌子或椅子,商量怎么回家。
孙文作为老大哥,开始三三两两地指车,到王斯乔时候不由叹气,觉得这小子差点运气,姑娘在身边还喝上脸。
这下好了,别说送人,他还得别个送。
看眼章雪扬,他喝了口茶正准备走,孙文连忙叫住:“雪扬总你回海珠还是?”
“去荔湾。”
“诶?那刚好捎她回去!”章茹一指苏婷:“哥你把她带回去,我就不拐那边了,找个朋友来接。”
章雪扬调过视线看她:“什么朋友,舞池里那个?”
“……我说错了,代驾。”
“现在叫,我等你代驾到。”
“……”
十来分钟后,章茹乖乖和代驾上了车。
她还算细心,打下车窗朝苏婷挥手:“到家给我发消息,一定啊。”
“好,你回吧,拜拜。”挥别章茹,苏婷回头找章雪扬。
他在人群中很高很挺,走过来,低头像看蹦豆子一样看着她:“上车吧。”
凌晨的广州城,有些路段也不是那么安静。
东环路有人飙车,引擎声震得脑瓜子疼,苏婷坐在后排,听得很不清净。
跟他们车的其实还有一位同事,但在南源就下去了,车里就剩章雪扬和苏婷。
一前一后的,开始谁也没说话,快到的时候章雪扬被来电轰炸。他忙着讲电话,不是太耐烦的语气,叫那边别再催否则调头。
苏婷乐得自在,像只安静的鹌鹑。
只是她今天的运气大概都被那张刮刮乐给用光了,因为下车的时候嘴里道过谢,却怎么也找不到这辆新车的门把手。
正尴尬,章雪扬往后面斜过来,伸手在她手边按了下,咔嗒一声,门开了。
“东西拿好。”章雪扬打开后排灯,收起手机,看向愣愣的苏婷。
她喝完酒,眼睛没有像别人那样浑浊,反而更加干净清澈,林野小兽一样。
印象中,章雪扬似乎没有看过这样的眼,准确来说,是没看过这么明亮的眼态。
也看过发光的眼,西方文化下的自信自由态,艺术家追求自我时的执着眼,或者女人美而自知的媚态,用力过猛,难免带着矫饰感。
但她很自然,微微钝感,藏着一段清透的娇柔。
目光笔直起来,章雪扬视线甚至在苏婷鼻唇间流连,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幽幽的,看得人心里发慌。
苏婷动了动,去摸门把手:“雪扬总,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