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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2 / 2)

周梨心中却已经有了章程,“明日让小八去给人说一声,就说姜玉阳和咱们一起去州府寻亲了,以后不去干活了。”说话间,翻出一个小黑瓶子,“这是当初准备对付许老二的,今晚就给他下药,然后将他捆了,每日让元夕喂他一滴,让他起不来床,这么管够咱们从州府回来。”

白亦初心说一声佩服,接了药去,但一想起姜玉阳可能是被他们俩冤枉的,有些下不去手。可也没有证据证明姜玉阳是被冤枉的,毕竟除了知道地窖里的粮食,姜玉阳

又没别的证据。

于是咬了咬牙,“好。”如果真错怪了姜玉阳,往后同他道歉再做旁的弥补吧。

反正这件事情,肯定要以自家亲人为主。

可怜那姜玉阳,像是往日一般吃着晚饭,吃着吃着人一偏,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还毫不知情的莫元夕跟柳小八吓着了,忙要去扶人。

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只见周梨和白亦初不动如山。

两人不禁也停住了动作,柳小八更是疑惑地来回看着他们俩:"这……这"

“说来话长,我们今天怀疑他是个骗子,但也没有证据,只能暂时用这非常手段。”周梨说着,只将接下来自己和白亦初打算去州府的事情告知二人。

至于这姜玉阳,接下来这半个月里,得麻烦他俩看着,每日还要喂药。

柳小八和莫元夕一听,他们责任重大,且周梨和白亦初如此信得过他们,将这么多粮食都交托给他们看管,一时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万事交托,但其实周梨也不是很放心他们俩,但如今比起这粮食,她更在意的是亲人们的生死。

孰轻孰重啊。反正在这样干等下去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两人翌日就拿了户籍,启程往县里去。

去县里得好几天的路程,不过两人运气好,遇到县里来的一队人马回县城衙门复命,见他们俩都是孩子,如今这天灾后孩子实在是稀缺,所以衙门里的冰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忙着给单身男女配对。

那些个早过花黄年纪的女人,也能够个年轻的男人,就是为了让大家都成婚生娃。

毕竟,万事以人为本。

所以对他们也就额外照顾,叫他们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如此也是节约了一天的路程,两人到了县里,只觉得和镇子上也没什么区别,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不晓得何时才能重新修建起来呢!

但也没马上忙着去州府,只先打听起州府的消息,毕竟这县城虽然也破,但人来人往是不争的事实。

很快便从一个开酒馆的掌柜口中得知了州府那边果然有时疫的消息。

掌柜是个热心肠,听闻他们是要去州府寻亲,想着这天灾之下,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两个小娃儿

能活下来,真是苍生庇佑。

便只同他二人说道:"咱们州府老爷是个极好的青天啊!早的时候他就留在了州府里和老百姓们一起共抗天灾,这起了时疫,他也没跑,而且听说在他的控制之下,疫情一点都没蔓延,而且还有了好转,有的已经完全治好,从那劳什子的隔离区里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不建议周梨和白亦初现在去,只说等在过一段时间,那时疫彻底没了,再去也是一样的。

两人听了他这话,说不得有多高兴,只是有些发愁,这样说来姜玉阳倒没说谎……

告辞了酒馆掌柜,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最后在一处牌坊残垣下坐着休息。

周梨满腹后悔,“是我冲动了。”

“不怪你,你是因姐姐他们的事心切,也许姜大哥不会责怪你的,更何况姜大哥本来就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应该,应该不会和我们计较吧…”白亦初试图说服周梨不要为此有心理负担。

但事实上他也十分心虚。

而此刻在镇子上,如同活死人般躺在床上的姜玉阳,只觉得耳朵忽然发烫。

小时候阿嬷就说,左耳发烫是有人想念他,右耳发烫就是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

他此刻正是右耳发烫。

柳小八坐在床边,他这几日也不出去,十分尽心尽力地盯着姜玉阳,哪怕姜玉阳每日吃一滴药汁,动弹不得,但介于姜玉阳会功夫,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时时刻刻都守着。

此刻察觉姜玉阳面部表情的变化,想起自己死皮赖脸跟在姜玉阳身后求他教自己木工,他也耐心教授自己,眼下不免是有些心里过意不去,干咳了一声:“姜大哥,你也别怨我,我也没法,阿梨对我有救命之恩,虽然你对我也不错,可是对比起来,阿梨的话更重要,而且你有可能还是个骗子。”

然后似乎就给姜玉阳定义了身份打了标签,"你说姜大哥,你也是一表人才,识文断字的好儿郎,还会武功会手艺,任由去了哪里都饿不死的,你怎么偏偏不做好人,要做个骗子呢?也亏得阿梨阿初聪明,不然我们大家都叫你耍得团团转。"

姜玉阳不知道这些小家伙给自己吃的是什么,竟然叫他浑身虚软武力动弹不得就算了,竟然还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听着柳小八的这些话,气得

他面色胀红。

于是柳小八就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后羞愧难当,继续劝着,“你看吧?你也是有墨水在肚子里,懂得大道理的,你自己都晓得这样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去干呢?”

而另外一头,在县城里坐在牌坊残垣下啃干粮的两人,也开始琢磨着,从疫情来看,对得上姜玉阳的话,那姐姐他们也就都还活着。

再有听酒馆掌柜说,疫情没死几个人,听说死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老人家,因为知州大人的缘故,得到有效控制和治疗。

所以周梨的心就放在肚子里,毕竟表哥他们队伍是个年轻队伍,最大年纪的也就是元氏,也只是青壮年之际。

因此她一颗心是放在肚子里了,啃完了干粮和白亦初商议着,“要不回去吧。”

白亦初也想回去,但问题是回去了,如何面对姜玉阳?

可这事儿没法子逃避,两人最后商议,想着姜玉阳是个讲究人,如今如果不是因为表哥的话,不大可能和他们一起留在那小破镇子上住小土屋的,于是给他买了一条棉床单回去做道歉礼物。

这可是去年到今年,周梨第一次花钱,而且还是一两银子的大数目。

这一趟州府行,就在县城里嘎然止住。

不过因为路途也算是遥远,两人打听了县里衙门还有队伍要下镇子去,就在明日,便决定等他们。

这样可以蹭车,还能避免遇到野兽。

毕竟那些个野兽也是颇有些欺软怕硬的样子,若是见着人多,它们可不敢贸然攻击。

于是花了十来个铜板,在县里住了一夜。

第二天又跟着县衙门的队伍回小镇子上。

这波人还是此前那帮,见他们返回镇子上,不再去州府也没意外,毕竟他们这次回来复命,也晓得了州府出了时疫的事情。

只觉得周梨和白亦初此刻不去是对的。也提起了那位知府大人,"你们不晓得,这知府大人原来可是咱们的县令呢!”

听说是上京的贵公子,当初大家都十分不看好他,这样的贵公子来他们这西南的偏僻小县城,多半是在上京得罪了什么更厉害的大人物,专门了避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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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秋闱后,他就去了州府做知府大人。

他一连升了几级的官,大家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人身后有家世,人又是做事实有本事的。

“对呀,要不是他,州府里只怕也难保住,同咱们县里一样到处破烂一片了。听说当初他可了不得,脱了官袍,一人领着衙门那点皂吏,硬是将成百上干的暴民给拦住,这样的人,叫我们说呀,该是做大将军的料子才是。”

白亦初这一阵子总没少听说民间歌颂这位大人的言语,早就听得麻木了,甚至不止一次觉得大家有些言语夸大。

但他对于打仗一事十分感兴趣,如今听到有差人说这位知府大人拦住了暴民们,一下来了精神,“他也会功夫么?”

其中一个差人显然也是这位年轻知府大人的狂热粉丝,立即兴奋起来:“何止会功夫,我们听说呀!他本是出生将门世家的,但却也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便走了这一条路,不然早就去做了将军,那咱们这整个芦洲老百姓,就没这样的好运气,遇着他这样的好官了。”

但他们激情过后,又有些难过,"可惜没遇到好世道,齐州那头,听说迟早要打回来的,不晓得还能过多久的安稳日子呢!”

这帮差人,健谈不说,还同他们这两个孩子说起国家大事来,但他们这个阶层哪里能听到真正的朝廷消息,都是些不着调的流言蜚语当不得真,也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队伍一路无阻回到了镇子上,周梨头一次觉得回家这么难。

不是行路难,而是即将要面对姜玉阳难。

两人到了门口,踌躇了半响,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去敲门,最后是周梨推了白亦初一把:“还是你去吧。”

白亦初没个防备,撞到门上,立即就惊动了院子里的莫元夕,充满戒备的声音立即就从里传出来了:“哪个?”

白亦初看了周梨一眼,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是我们。”

里头的莫元夕一听到白亦初的声音,惊了一下,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急忙来开门,见着果然是他们,高兴不已,"不是说州府衙门好远的么?你们怎么就回来了?"她其实还有话要问的,怎么就他俩回来?

但怕是结果不好,又叫周梨难过,也就忍住了。

周梨只觉得这跨进门槛好生艰难

,但事已如此,又不得不去面对,一边只与莫元夕叹气道:“州府真的有时疫,不过没怎么死人,但眼下大家都不建议去,总觉得会是给州府那头添麻烦,所以我们便回来了。”

莫元夕听得这话,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慌张起来,急忙朝着姜玉阳的房间看去,"那……那,这这……"

然后得了周梨的叹气声,"我们先去看看姜大哥。"

屋子里的柳小八正在打瞌睡,但双目圆睁的姜玉阳早就听到他俩回来了。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站在他们俩的角度上,怀疑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日子他也劝自己,别生气犯不着,两个孩子罢了。更何况他们即便怀疑自己,不也没要自己的命么?就是给自己下药而已。

原谅吧,原谅吧!毕竟是公子的亲戚。

说到底他们俩也是担心公子他们嘛。

房门被推开,柳小八一下被惊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周梨和白亦初,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阿梨阿初?”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在州府么?

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果然见着是活生生的两个人,正要上前,就将莫元夕伸手给拉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就只剩下周梨白亦初和姜玉阳三个当时人了。

白亦初很心虚,压根不敢去看姜玉阳。

还是周梨脸皮稍微厚一点,上前移了一步,“那什么,其实这趟县城我们也不白去,不但证明了姜大哥你的话是真的,也打听到了不少有效的消息,而且我还花了重金给姜大哥你买了一条床单,你看。”

她是个吝啬的人,一分银子都舍不得拿出来。这点姜玉阳是知道的,当初想买个好些的房梁,周梨就坚决不拿钱,只说反正在这里也不常住。

无奈最后姜玉阳带着白亦初和柳小八去别家废墟里翻翻戈找,捡了几根烧得不算严重的房梁回来将就用。

所以她着重强调 '重金' 二字。

说话间,已是从包袱里拿出那条一两巨资买回来的床单给姜玉阳瞧。

姜玉阳的脸上看不清楚悲喜,也没有给他俩一个眼神。

周梨见此,也不灰心,继续道歉,"姜大哥,你就不要生气了,你就当我年少无知糊涂吧。何况我表哥一直说你是个端

方君子,如今误会解开,你必然是大人大量不记小人之过。”周梨将白亦初当时在镇子上这话说出口,还提了杜仪,其实是有些鄙视自己的。

竟然道德绑架!把人捧成了君子,叫人家都没办法怪罪自己了。

最起码表面上不好再怪罪。

但是没办法,她觉得这种事情,白亦初脸皮始终薄了些,而且这事儿是因自己而起,白亦初也只是听了自己的话而已。

所以道歉还得自己厚着脸皮来。

果然,不知是她道德绑架了姜玉阳,还是因为提起杜仪的缘故,姜玉阳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

周梨见了,心中一喜,继续趁热打铁,说了许多好话。

最后姜玉阳大抵是觉得她吵闹又舌燥,眨了眨眼,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

两人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了下来,给姜玉阳留了休息的独处空间。

但周梨又开始想不通,"你说,表哥对这姜大哥是不是有什么救命之恩或是再造之恩?他对表哥可真好,你说他不会是喜欢表哥吧?”

白亦初闻言,弹了她脑门一个脑瓜扇,“你别乱说,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周梨一手捂着脑袋,一手弹了回去,心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男人跟男人才是真爱,男女那是为7下一代JIATVO

外面的柳小八已经从莫元夕口中得了真相,这些天他日日夜夜守着姜玉阳,只差没无聊得把姜玉阳脸上的每一根寒毛都给数完。

所以晓得了真相,紧张得不行,见他二人出来立马迎上去,"这可怎么办?往后他怕是不肯再教我技术了。”

一面又要伸手去扯周梨的袖子,但叫白亦初给打回去了,他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梨,"阿梨,我这都可是为了你啊,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们回来的时候,看着那皮毛店里在招熟皮子的徒弟,要不你去,多少也是一门手艺,还不用出门风吹雨打,就坐在店里熟皮子。"周梨朝他推荐。

柳小八果然当了真,"真的么?那我一会儿就去看看。"

他上了心,都等不得吃饭就去,可没想到竟然去晚了,人家已经招到了徒弟。

回来时不免是垂头丧气的,"老天爷这是再告诉我

,我没有吃这碗技术饭的命么?难不成真要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奔个前途。”

见他这样难过,白亦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说只能在地里?我跟你说,过两年和齐州打是迟早的事情,那时候到处要征兵,说不定年纪就放宽了,到时候咱哥俩一起上了战场,回头指不定就做了将……"

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周梨拍了一下后脑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你别忘记了当初你答应我什么了。”

白亦初的一腔热血就此熄了火,这下就换他垂头丧气,让柳小八来劝慰了。

周梨也不管,反正她是怎么也不同意白亦初上战场的,那战场上本就刀剑无眼,能活着回来的少之又少,能做将军的更是万里挑一。

偏偏白亦初又会些功夫,就怕他到时候真去了,仗着有些功夫就冲前锋去,那不是拿命去白送阎王爷么?这就好似那被水淹死的,几乎都是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可是不会随意到水边,哪怕到了水边也是一百二十个小心。

这就是一个道理。

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莫元夕坐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在摘菜,听到她叹气,以为她也晓得了有人家短缺粮食的事情,便道:“县里衙门虽说要发灾粮,可是也不见动静,这几日里好些人家的米缸都见了底,若是衙门再没有动静,怕是要出事情的。"

周梨听得这话,一下打起了精神来,一面细算着,那些灾情时候没藏好粮食的,如今的确该捉襟见肘了,一时也忧心忡忡,“我们是同衙门里的差人回来的,没听他们提起此事。”

这也就意味着,这发灾粮的事情,怕是用来安抚人心罢了。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篮子里的菜,"州府里疫情指不定还得一两月才能完全结束,咱们还要在这镇子上住好一阵子,可不能露富了,明天咱们俩也去镇子周边挖挖野菜。”

莫元夕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让人晓得他们也短缺粮食了,不得不挖野菜糊口。

但周梨想,两个姑娘家去挖野菜也不安全,便又道:"算了,你在家里,我叫阿初同我去,反正就是为了做样子。”

这般一商议,隔日她果然和白亦初提着篮子,拿了小锄头和镰刀,准备出门去。

昨晚就没再给姜

玉阳喂药了,今儿他总算是能起身来,先去洗个澡。

也亏得柳小八算是有些良心,时不时给他翻身,不然浑身早就起了许多痱子,怕半个身体都给捂坏掉了。

他见着周梨和白亦初此举,"你们作甚去?"地里的菜莫元夕不是才割了一回,如今剩下的可还小。

白亦初仍旧不好意思面对姜玉阳,尤其是姜玉阳起来后,没跟他二人说重话,这叫他二人心里就越发自责不好意思了。

所以是周梨回的话,“镇子上好些人家短缺粮食了,咱们也要做做样子去挖点野菜,免得到时候有人将主意打到咱家来。”

姜玉阳一听,眉头拧起来,"那你们小心些,见着不怀好意之人,赶紧避远些,也不要离镇子太远。”

他这话叫周梨和白亦初越发无地自容了。

等出了门,周梨少不得感慨一回,"姜大哥还真是端方君子,咱们害他做了这么多天的活死人,他不怪罪咱们就罢了,还关心咱们。这样一对比,我可真是奸恶小人。”

“姜大哥是不错,但我觉得站在咱们的角度上,好像也没有错。罢了,咱也不纠结这事,本来这世间就非黑白二色,所以许多事情,都有多面性。”

"唉。"但周梨还是很愧疚。"你说表哥要是晓得我们这样对他的朋友,会不会给气晕死过去?人好心好意来找咱们,反而叫我害了一回。"

白亦初纠正着,"是咱俩。"怎么能让阿梨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呢!也怪自己没能力去打听消息,不然也不会冤枉姜大哥,叫阿离做出错误的决定了。

两人说话间,出了镇子。

也是巧了,竟然见着个老熟人。

只不过周梨刚看到的时候,有些不敢认,待对方停下来,一直看着他们俩,好像在等他们之后,周梨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周天宝?”

那人的确是周天宝,但一点没了从前的精神,整个人瘦得跟秋后的麻杆一般,头发枯黄,穿得一身破烂的衣裳,脚踩着一双包了浆的草鞋。

当然,最明显也叫周梨一开始不敢确认他是周天宝,还是因为他严重凹陷下去的脸颊,以及那满脸的土色。

“阿梨,阿初。”他看着眼前的周梨和白亦初,有

些拘谨地捏紧了手里的篮子,“在看到你们,真好。你们也要去挖野菜么?”

周梨点点头,问他:“一起么?”

“好,好啊。”周天宝点着头,人显得有些迟钝呆滞的样子,然后转身跟在了周梨和白亦初的身后。

两人只觉得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以前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爹娘宠着的大宝贝啊。

但说实话,人不坏,没什么心思,只是家风实在不行。不过周梨当初仍旧记得,是他和自己一起将杜仪从死人堆里抬出来。

由此可见,这人本性是好的。

“你们离开桐树村后,都去了哪里?”路上挖野菜的人不少,一眼望去,那四处的田里都是人,周梨觉得他们大概要走远一些才能挖到,但总这样沉默着觉得怪怪的,便开口问起身后的周天宝。

周天宝闻言,沉思了片刻,像是极力组织语言一般,“嗯,一开始我大舅说去县里,后来走到一半,大家说县里也没水,便分了小路,和县里逃出来的那些人一起去州府。”

不过他们没到州府,就遇到了一股暴民,慌不择路逃命,自然就没去州府。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起当时奶就是那时候被丢下的,她年纪大了,本就跟不上队伍,后来人一多被挤得摔倒,就没再爬起来。

他想回头去扶,却被娘紧紧地拽着往前走,身后又都全是人,很快他就被推着往前走。

等好远了他再回头,地上哪里还有什么奶,早都给踩烂了,倒是只瞧见远处那路上星星点点的血红斑。

也不晓得是哪个血斑是奶。

也是那天开始,爷开始沉默不吃东西了。

娘反而说这是好事情,老东西就不该再浪费粮食。可她还给外祖父吃了……

那时候周天宝的内心,其实就发生了变化。

有一天夜里,祖父突然消失了,他们忽然有了粮食。

他吃着吃着,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然后一阵又一阵的反胃。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话就一点点被良心给磨去了,行尸走肉一般跟着队伍一起到处逃。

但是有一天夜里,他听到爹娘和阅舅说,大哥二哥长大了,养大他们花费的粮食和银子可不少,自己还小,花得也少,最划算。

他不知

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直至第二天有一户同行的人家牵着女儿来时,见了他一脸失望,说他太瘦了。

天真的他还以为对方关心自己,还说大家都瘦。

但这些话他没说,只是简单说了他们逃难经过的地方,正在心底想着,忽然听得白亦初暴跳如雷地叫起来,“天杀的,那是咱家的菜地啊!”

周梨原本正聚精会神听周天宝说话,中间提了爷奶都丢了,说得很隐晦,可周梨也判断出来了,奶与队伍脱节那会儿,后面人潮人涌,她一个摔倒在地上的人,是什么光景了。

后来听爷爷自己走失了后,周天宝虽然没说他们为什么忽然有了粮食,但周梨心中依旧有数。

正在心里咒骂二叔和潘氏娘家一家子时,忽然听得白亦初的话,发现这说话间,不知不觉果然走到了自家菜地的地方,可是哪里有半根菜苗?连菜根都被人拔走了。

一时也气得不轻,又万分后悔,"糊涂了,明明晓得大家都缺粮食了,却只想着这菜苗还小,得多再等几日。”可他们能等,那饿饭的可不能等啊!

周天宝见着周梨和白亦初跑去的地里,只觉得有些眼熟,等他二人骂骂咧咧回来,不知怎的,竟然就脱口告诉他俩,“这是你们家地啊,菜是我大舅一家拔的。”

但大舅可不缺粮食,他是拔去卖钱了。

白亦初一听,要去讨个公道去。但被周梨拦住了,“没用的,你看着一眼看去,谁家地里不是一片菜叶子都没有?”

可不是嘛,原本前阵子还绿幽幽的一片菜畦,现在都是坑坑洼洼的黄泥色。

而周梨这会儿担心的是,现在又有那么多人缺粮,朝廷又没发灾粮,会不会又旧事重演?

只扯了扯白亦初的袖子,"怎么办?大家都缺粮食了,真闹大了,出了人命,县里衙门来的那几个差人,怕也压不住的。”

可不是嘛,那几个也是新聘的年轻小子,又不会功夫,下来办事,也是顶着上面官府的名目,不然压根就没人愿意听他们的。

如今言府不给发早前说好的灾粮,只怕闹起来,反而他们几个最先遭殃呢!想到这里,那几个人还算是仗义,去县城来回都有他们照应,不该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所以同白亦初说道:“咱回去,你去和几个差大哥提醒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