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夕月莺腰,从地上散落的书籍中,随手捡了本翻阅。
“言衙平日也会处置些民间的妖邪之事,更别提刘大人曾是我们的前辈,他大概在处理着什么事吧。”
“刘大人?前辈?”“嗯。”
沧夕月冲她微微一笑,将书搭在膝上,翻了翻,"刘大人曾在天罡宗修炼过一段时间,他天资优越,但对修仙得道没有什么兴趣,便放弃了修仙,转而在官衙做事,专门处理百姓的这些事务。”
官府啊。
沐暮下意识就道:“也不错……旱涝保收的……”
“什么?”
“没事。”沐暮笑着摆摆手。
“不过近日魔界骚动,人间定是也不太平。”沧夕月说,“他们近日很忙碌。”
“是啊。”
这倒是实情,因魔界分裂,此刻内乱不断,常有魔族跑到人间作祟,作为天罡宗的弟子,自是拥有下山斩妖除魔的责任,近日下山除妖的频率,都比之前高了许多。
不过……
沐暮默默看了眼未来的魔神,他统一了之后就好了吧。
小说中,魔神统一魔界后,倒不危害人间,冤有头,债有主,是将矛头直指神界。几天一小战,十天一大战,这般不堪其扰的骚扰,直到双子对战那日。
沧夕月微微一笑:?
“抱歉、抱歉。”
此时,一位穿着蓝色官服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刚有点棘手的事在处理,师妹是来取书册的吧。”
沐暮连忙起身行礼,“是,见过刘大人,我叫沐暮。”
此人便是刘宿,天罡宗曾经的弟子。刘宿冲沐暮笑着点点头,又见到身后的沧夕月,面上露出喜悦,“夕月,真是难得,你也来了。”
“刘大人。”沧夕月恭敬地行礼。
“我给你们找册子去,顺带替我感谢长老借阅之恩。”刘宿笑着挤了挤眼睛,手托在下巴,"嘶,我想想我丢哪了。"
他快步走到书架前,单手叉着腰,“好像在这?还是在这?……”
他随手一扯,一大叠书就稀里哗啦地散落到地上。
沧夕月和沐暮对视一眼,道:"刘大人,若有急事可以先去处理,我和沐暮在这等你就好。"
大概是个人都能看出刘宿目前十分地焦急,火急火燎的,似乎要赶着什么事。
“又被你看穿了,夕月。”
刘宿一手抹过额头的汗,长叹一口气,“实不相瞒,我是刚抽得空,你不知道我们今日遇到了一位男子,好不容易才制了下来,只能趁这点时间……”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
一位守卫冲了过来,说道:“那人又开始发疯了!”
“什么!?不是困在结界中么?”
“是啊!但是就不知道怎、怎么回事……”
“啧……!”刘宿低斥一声,对两位说了声先失陪一下,便匆忙地离开了。
沐暮看着刘宿急匆匆的身影,目露担忧,“好像很棘手……”
沧夕月走到她的身边,“那便走吧。”
“嗯?”
“沐暮露出一副想去帮忙的模样。”
沧夕月嗓音温润,看着她一笑,“那我们就去吧。”
“其实也、也是师兄出力……但我……”
沧夕月这么爽快,沐暮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若真遇上什么棘手的问题,大概也会是沧夕月出力。
沧夕月听到这话,下意识伸出手,接着手在空中停滞了几秒。最后他轻轻叹了
口气,放纵自己,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想帮忙,就别想这么多。走吧,我和沐暮一起。”
这动作着实温柔,沐暮随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睛。
*
他们来到言衙的某个院中,一个男人正跪在法阵中心,地上散落着碎裂的链条,而身上有着几道透明的束缚,该是刘宿施的法术。
他头发雪白,双眼通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拼命挣扎着。
刘宿见到他们,忙跑了过来,“你们……”
沐暮:“他是入魔了吗?刘大人。”
"……"沐暮这一句回答,便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是来帮忙的。
刘宿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是,是个普通人。"
沐暮一下就明了,普通人入魔的后果便是丧失理智,最后身体承受不住魔气冲撞,被魔气吞噬而亡。
因此最人道的方法,便是在他们被魔气吞噬死亡前,送他们上路。
像是看出了沐暮他们的想法,刘宿连忙解释,“但他不是自愿入魔,他死去的夫人附在了她的身上,我想若有办法驱除他身上的恶灵,他还能活下来……"
原来,这位男子叫作王垂,和深爱的夫人相守几十年,但夫人去年因病去世。
“但人死不能复生,更是无法招魂,附在他身上的灵魂,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在这个人间,人死亡后便会转世投胎,魂魄转生,用什么方法,是怎么也找不回的。
“不,有一种法术可以。”
沧夕月目光沉静地看着王垂,薄唇轻启,淡淡地说道,“招魂术,但能召回来的,只有残余的恶念罢了。”
刘宿大吃一惊,“招魂术?!”
沐暮才疏学浅,没听过招魂术,疑惑地歪了歪头。
沧夕月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王垂。刘宿焦躁地挠了挠后颈,"行,就是招魂术,现在该怎么办?身上这缕恶念,该怎么驱除?"
招魂术是极其偏门的法术,自然不能用一般的祛除法术,因此刘宿也是无处下手。
“我有办法。”
沧夕月收回了眼神,垂下眼睛,"能逼
出恶念的方法。"
刘宿:“是什么?”
“用万焱阵法。”
“万焱阵法?!”刘宿目瞪口呆,“这可是折磨人的酷刑啊!”
沐暮也是一愣,万焱阵法的名气,跟现代十大酷刑的名气差不多。
传说此法可让人在短时间道受不同的痛苦,渴水火烧水冻力箭穿心.......因而,您罚罪大恶极的人也不轻易使用。
“正因酷刑,精神动摇,恶念才易逼出。”
沧夕月转头看向刘宿,"况且,他也不会因此死去,只是日后体质会差些。"
没错,这便是万焱阵法最可怕之处,不致死,但会影响身体状况。并且让你在活下去的每一日,日日夜夜但凡念起这阵法,都受这痛苦的回忆折磨。
“如何?”
沧夕月问,“若放任下去,他最终会被恶念杀死。”
刘宿明显有了犹豫之色:“这……”
此法太过残酷,不亚于对精神和生命的再度折磨。
“我想……”
沐暮开了口, "若他想选择死,也让他在清醒的状况下,清醒地求死比较好,说不定他不想死呢。”
沧夕月看向沐暮的双眸,手指微微一蜷。
“你说得对,之后看他造化吧。”刘宿思忖半晌,叹了口气,”但这万焱阵法,书籍上可没有记载。"
下一秒,沐暮和刘宿一同看向沧夕月。
沧夕月同时接到两人期待的目光,轻声笑了来,笑得眉睫毛颤动,"嗯,我的确会。"
“没有什么奇特的故事。”
沧夕月以手掩唇,微微一笑,眸色带着黯然,“只是…我父亲教予我的。”
说完,施法开始。
沧夕月偏头向二人嘱咐道,“沐暮,刘大人,大家都离我远一些,免得被波及了。”
沧夕月朝着男人走去,每走一步,脚下便生出一道金光,慢慢地,金光逐渐联结,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沧夕月站在王垂面前,衣角被风带起,勾勒出他挺拔如竹的绝美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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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宿和沐暮站在不远处,沐暮躲在树后,扶着树干,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刘宿站在她的身边,以袖掩
面。
刘宿开口:“师妹,你觉得那男子遭受这样的痛苦,可怜么?”
沐暮摇摇头:“若以活着为目标,也不会痛苦了。”
“你说的对,不过你知道么,其实招魂术有相应的限制条件。”刘宿面色严肃,"只能召回在自己手下死去的生命。"
沐暮一愣:“你是说是这个男人杀了夫人?”
“对…”
刘宿看着沧夕月,袖袍被吹得呼呼作响,笑着摇摇头,“不过他说的对啊,犯下了的罪孽,无论如何都得受着。”
“他?”她想了想,“他是夕月师兄?”
“嗯,是他说话的调调对吧?”
刘宿笑了笑,"一个小鬼头,跟我丧里丧气地说些什么宿命的言论。"
“不过现在,他好像在朝着什么目标前行。”
刘宿欣慰地叹口气,"目光中终于有了光彩,也变得出众的优秀。"
沐暮眨了眨眼睛。
霹雳啪啦一声巨响,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天空霹下来,沧夕月站在风中,衣袂翻飞。
他看着前方露出痛苦表情的男人。恍惚间,他像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当时你会是这副表情么。”沧夕月掩下长睫,眼神怀念。“果真,和父亲说的一样…”
他的神情无比柔和,透着一丝淡淡的慈悲。
“看上去是真的好可怜啊,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