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据有些自责,却迫着自己学着霍光的样子,饮茶回味起来。
须臾,他开口:“光光表兄……”霍光淡然:“嗯。”
“忧儿还能得到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吗?”
陶土碰撞石案几,发出轻微响动。
霍光正色:"殿下,无忧的性子应当不会在意这些。"
似乎是
想到什么,霍光又笑了,改口道:"或许金玉之物,珍馐美味,都比一座四方的宫墙更能叫他开怀。”
“即便这些都没有,殿下也应当清楚,他重情。不负初心便足矣。”
清风拂面,桂花香味似有若无飘来。
刘据的脊背挺得笔直,喉间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在这侯府内院,他能说出口的不多,最后只余下一句充满童真的许诺:“优儿的生辰与吾差了些日子,但离得很近。明年,后年,往后许多许多年,吾都要与他一道过生辰。”
霍光不自觉柔和了面部表情,笑道:"那臣可要讨许多杯生辰酒吃了。"
向来冷静睿智的奉车郎,此刻忽然有些感性。
但愿这对小兄弟,莫要像他与兄长一般,各自熬过了许多苦厄才聚首。而他们书写的将来,阖该齐心协力,对准大汉之外。
侯府前院,酒席一切如常。
刘据回到独榻上之后,卫无忧便觉得有些诡异。
他吃牛肉,小殿下也夹一片牛肉放进口中:“好吃!不愧是忧儿~”他啃鸡翅,小殿下连忙上手也喝着炸鸡,口齿不清:“忧儿简直太厉害啦!”就连他喝个绿豆汤,刘小据也要夸出一朵花儿来。
卫无忧有些受不住,连忙侧首,打断道:“殿下,这绿豆粥不是我搞出来的啊,民间早就有了。"
刘据重点全无,委屈极了:"……忧儿,你为什么喊我殿下。"
卫无忧:?
都喊了一年多了,您这反射弧是不是有些长?
他只能哄着刘小据小朋友:“那我私下悄悄喊你刘据?”刘据扁嘴:“我都喊你忧儿……”卫无忧牙疼:“……嘶——行,那就据儿。”
刘小据总算是开心起来了。
卫无忧暗自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把眼神投向另一侧的霍光,光光叔父正独自品着美食佳酿,可舒坦了。
似乎是察觉到小豆丁的幽怨目光,霍光低垂的眸子扬起,与卫无忧对视片刻,臣巳眼,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然后,眼神似有若无飘向了刘据。
卫无忧:“…”再不明白他就是大傻子了!
就感觉这两日刘小据不太对劲,老是盯着他发呆,今日酒
席也表现异常,若是猜到他的身世了,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卫无忧此刻只想抱头呐喊。
他这还叫秘密吗?整个长安上层都快公开了吧!
处在暴走边缘的卫小四,此刻还是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他有些奇怪,刘据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事儿的,按理,这件事满是槽点,但一旦接受,就很难寻到把柄才对。
他将疑惑的目光再次投向霍光,霍光正陪着皇帝陛下和卫青小酌一杯。
饮尽杯中酒后,霍光才对上便宜侄子的视线,而后,悠悠的重新转向陛下,再看一眼卫青。
卫无忧:“……”
懂了,又是刘小猪,还拉我阿父一起下水。
喝了两碗绿豆羹的卫四小公子,将新仇旧账在脑中清点一遍,对皇帝陛下的初初好印象又扣成了负分。
刘彻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仍在把盏言欢。
*
今日席间尽兴,皇帝陛下也喝得有些微醺了。
卫青勉强还算清醒,将刘彻和小殿下送上了玉辂,看着大黄门和禁军一路护卫下回宫去,才重新返回侯府内。
长辈们散场了,卫伉几个却没有。
卫无忧被阳信长公主喊去问话,卫伉三兄弟则趁机躲到了小院里密谋起来。
卫伉后半场酒席都不在状态,冥思苦想许久,就觉得霍去病那个反应不对劲。
卫不疑懒洋洋道:“表兄去年还在妓馆宿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是童子鸡。大兄,莫非你也想效仿表兄?”
卫伉唾他:"别瞎说,阿父听到不得卸了我两条腿。"“没准第三条腿也给你卸了。”“......”
卫伉眼跣着话题越跑越偏,连忙给扯回来:“严肃一点。我说正经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表兄这无意识的反应真不对劲,还不如我们这帮只看过画册的。”
这一点卫不疑也承认。确实不像是经过风月场所的。
“所以呢?”
"所以我打算分两步。"卫伉轻咳一声,开始讲述他的计划,"去年表兄宿着的建章街妓馆,一直点的是那个花魁离筝。我会喊兄弟去打探消息。"
>卫登惊呆了:"啊?大……大兄,我和二兄年纪不够,那里不让我们进吧。"
卫不疑乐得要死:“傻登儿,大兄说的是外头的兄弟,他不是跟着表兄在军中开始做事了嘛,肯定有些门路。”
卫登脸红:“嗷~”
事实上,卫伉这批朋友也不是行伍出身,更多是他从前厮混街头,玩六博戏时认识的江湖朋友。但这种下九流的消息,江湖朋友远比官道上的人好打听消息。
卫不疑觉得可行,又问:"那另一手准备呢?"
卫伉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我有个朋友认识一个游侠,女的,长得美武力高还会演戏,拿钱办事。”
“我打算,让她趁着表兄酒醉,去套套话。”
卫不疑:"…"
大兄,阿父果然没看错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不过,为了忧儿的事,拼了!
阳信长公主院中。
卫小四陪着他阿母坐了一会儿,东拉西扯,心中已经猜到了阿母叫他来的用意。
阳信这是慌了。
约莫是听说了前院酒席间,霍去病失言之事,实在担心,这才叫来儿子,小心翼翼的探查情绪状态。
卫小四一贯很能体恤他阿母,便开开心心坐下来,把席间好玩的事情分享给阿母,顺带又混了两块栗子糕吃。
阳信见儿子如常,放下心来,伸出食指点他:“才刚刚用过小食,怎的又吃甜食。阿母不是说过了你在换牙……”
卫小四连忙吞下最后一口栗子糕,卖萌道:“不吃啦,我听阿母的话。”阳信气笑了:“都吃完了,才喊着听话。你就知道唬阿母。”
卫无忧凑上去蹭了蹭阳信的臂弯,又是倒茶又是捏肩的,很快就把他娘良哄高兴了。
等到天光完全暗下来,小萝卜丁总算回到自己院中。
霍去病这会儿醉的厉害,只能留宿侯府一夜,霍光到底有些不放心,索性也宿在了卫无忧院中。
卫无忧已经习惯了这二人时不时过来,陪他小住几日,连寝屋都安排成了两人各自专用的,平日叫婢子们打扫着,以备不时之需。
一夜无梦。
/>霍光向来醒得早,加上昨夜宿在侯府,又早起了两刻钟。才收拾妥帖,便抬脚要去瞎瞧亡去病。
人刚到殿外,霍光就听到屋中传来一阵翻箱倒相的动静。紧跟着,是他兄长低沉又沙哑的嗓音在呼救———
“来人,阿光,阿光!”
天之蓝片
霍光推门而入,目中焦急:“兄长,我在这
寝殿之内,一片狼藉。
只见半脱襦裙,露出心衣的妖娆美人侧卧在床榻之上,正掩了唇角在戏弄霍去病;而堂堂冠军侯衣衫未整,只穿了条无忧特制的合裆裤,四处乱撞躲避着美人的触碰。
因为醉酒头脑还未清醒,霍去病此刻路都走不稳,这一室狼藉都是拜他一人所赐。
小霍跌跌撞撞奔到霍光身侧,半个身子倚着弟弟委屈道:“阿光,这小女娘竟然给我下药,我头晕,腿软……”
霍光扶稳自家兄长,面无表情翟伐:"兄长安心,你是昨日喝酒醉的,没人给你下药。"
床榻那头顿时传来一阵悦耳笑声。霍去病被美人儿嘲讽了。
小霍不服气了,使劲儿晃晃脑袋,依然昏昏沉沉,但好歹已经能组织语言反驳:"不对,就算没下药,她也图谋不轨。她……她说她曾与我春风一度,一进来就想……辱我清白……”
这回,屋中有片刻寂静,榻上的美人总算坐直了身,换了副模样。
她眉眼冷下来有种比妖娆时更难以捉摸的美感,脖颈很直,冲屋外窗下淡然道:“几位小公子可听到了?”
话音刚落,殿外一阵窸窸窣窣,霍去病身边就多了一二三只小表弟。
卫伉算是他们的话事人,紧紧盯着小霍:"表兄,你还有清白?"霍去病:“……”阿光,我醉得厉害。
霍光闭目,心有些累。
做人果然不能看得太清,像他兄长这般……应当很快乐。
少年人已经预料到事情之后的走向,无可奈何地任由三小只"拷问"着脑袋不清醒的霍去病。自己返身走向榻前。
那美人儿还坐在原地,看霍光上前,不由挑了眉。
霍光今日穿的是三重衣。
他避开视线脱下外头那层大
袖长袍,反手披在女娘身上,直至裹严实了,才柔声浅笑问:“女娘怕是记错了人。你寻的人应当姓霍,单名一个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