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烨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恐惧,他推开车门的时候,那一瞬间差点跪下去。
徐蓝芝的车头正在冒烟。她没有系安全带,当两车相撞的冲击袭来,她狠狠地撞了好几下,几乎要飞出去。
陈康烨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放在平坦的地上,低垂着双眸,看着她脸上和身上的血,他连伸手抹去她额角的血渍都不敢。
因为,徐蓝芝说:“康烨啊,我讨厌你。”
当陈康烨接到手下的电话时,他打给了徐蓝芝,徐蓝芝就这么笑着跟他说:“我好想回到没有不认识你的时候,我希望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
陈康烨茫然地看着手掌心的血渍,想起当年父母离世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们也是满脸是血地躺在翻转的车身里,母亲勉强睁开眼睛,从破碎的玻璃里伸出流淌着鲜红血液的手臂,手轻轻握住他,说:“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当他亲手将大伯送上审判席,大伯隔着铁窗告诉他:“我输了,妻离子散。你赢了,也逃不过一个家破人亡。你这辈子,没家咯。”
陈康烨眨了眨眼睛,看着徐蓝芝的脸,温柔地说道:“我不缠着你了,蓝芝,你自由了,以后别再害怕了。”
我这辈子啊,不会有家了。
火花在黑色的夜里喷溅,如同游鹿噩梦里的一样,他看着陈疏野如幽魂走到徐蓝芝的身边,跪下来对她说:“妈妈,我是小野,你看看我啊。”
似乎陷入昏迷的徐蓝芝,突然像是听到了陈疏野的呼唤,她缓缓地张开眼睛,伸着手摸了摸他的脸,小声问:“宝宝,你怎么没有乖乖睡觉?”
徐蓝芝并没有受很重的伤,但是奇怪的是,她的记忆开始出现明显的倒退。在她的记忆里,今天她还是22岁,过几天她就只剩下21岁,这种记忆的缺失让她的情绪变得十分敏感。
白雪轻和徐流之陪着徐蓝芝回到了俄罗斯,她回到父母身边,那种没由来的恐惧才渐渐淡去。
只是,她似乎再也不记得,她结过婚,有过一个爱人叫陈康烨,有过一个孩子叫陈疏野。
徐蓝芝的记忆彻底停留在她18岁那年,那时候的她天真又单纯,世界在她的眼里,是彩色的。她笑着望向白雪轻,对她说“今天一起去玩”的神情,与她留给白雪轻的那副自画像很像。
徐蓝芝在X市画的最后一幅画,就是答应送给白雪轻的黑白自画像。那上面是她少年时的模样,看起来无忧无虑,只是在她的眼底却偷偷画着一个纯黑色的背影,小小的,隐藏在瞳孔里。
白雪轻向来知道自己毫无艺术细胞,她从未发现过徐蓝芝画里的玄机,直到看到这一幅自画像。
在徐蓝芝成年后画的很多作品里,都出现了那道渺小的背影,那是孤单的徐蓝芝的照影。那天游家院子里的画,除了他们三人,角落也出现了一个坐着的小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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