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丞相是两日后屁滚尿流赶过来的。到了行宫,他理了理衣裳,拍了拍灰土才进去。
司空霖坐在御案后,眉眼仿佛染了冰霜。
林丞相刚跪下请罪,他就开了匣子,取出先前拷打那贼人的笔录丢在林丞相跟前,“林相爷自己瞧吧,林采女好大本事,居然敢做出收买市井流氓污蔑大臣子女清白的事。"
事情的来龙去脉,林丞相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此刻听见这话,脸色还是有些发白,拿起笔录,仔细瞧了瞧。
他未尝没有抱着万一这事是个意外,又或者是林妃是被人污蔑的想法。
可把笔录从头看到尾,林丞相愣是找不出挑刺的地方。
"皇上,是臣教女无方,臣领罪认罚。"林丞相磕了个响头,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领罪认罚?”司空霖手背在身后,站起身来,锐利的眉眼露出几分戾气, "林采女这回害的是蒋家小姐,若非朕跟众人去的及时,蒋家小姐的清白就被玷污了,她是一时糊涂,却险些害了一个姑娘家的性命。这样歹毒的心思,这样肮脏的手段,若非是看在她是林相爷女儿的份上,朕已经让人赐下三尺白绫了。"
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林丞相不知该说什么。他倒恨不得皇上赐死林妃算了。
"你上折子致仕吧,至少体面些。"司空霖淡淡说道。他摩挲过拇指上的扳指,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带着厚厚的茧子,是常年累月习武留下的。
林丞相嘴巴张了张。半晌垂头丧气地道了声是。
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不答应,教女无方这个罪名扣下来,没重罚林丞相,只是让他致仕已经是给他留了面子。
林丞相回去后就上了折子,声称自己年老体弱,无力再当差,原本按照规矩,这种致仕折子,皇帝得退个几次,成全彼此的颜面,但司空霖直接大笔一挥,写了个准。
林丞相就这么丢了官。林采女得知这件事后,眼睛一翻,整个人就昏了过去,白玉等人吓得不轻。
白玉要喊人去传太医。
白芷拦住她, “请什么太医,眼下皇上要回宫,到处都忙糟糟的,咱们这会子添乱,岂不是更招人注意。"
况且,林丞相都丢了官了,林采女最后的机
会都没有了,宫里头的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哪个会帮她们去请太医。
“那、那娘娘怎么办?”
白玉迟疑地看了眼昏迷过去的林采女。
白芷抿了抿唇, "咱们不是有带些药吗?看看哪些能用就用哪些,咱们的东西可得收好,以后日子只能靠这些东西了。"
司空霖并没有让人剥夺林采女跟她宫人的财物,甚至这几日,还嘱咐膳房不可克扣林采女这边的
待遇,当然,待遇也是比着采女的份位来的,不可能跟林妃那时候一样优渥。
采女虽然说份位低,可份例里的东西也不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可林采女从出身开始,就是锦衣玉食,哪里吃得下膳房送过来的那些菜色,连着几日都是只吃几口米汤。
短短几日,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白芷她们寻了个安心丸给林采女服下。
林采女或许是受的打击太大,等到回了宫,晌午的时候才缓缓醒过来。她睁开眼,只见头顶瓦片上一只壁虎龙行虎步地爬过。
林采女吓得面无血色,尖叫出声。白芷、白玉等人在外面生火,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 "采女。"
“有壁虎!”林采女指着头顶的瓦片。
那壁虎已经消失无踪,想来是被林采女吓跑的。白芷看了一眼,道: “采女,它已经跑掉了,采女睡了两日,也该饿了吧。”
林采女怔了怔,她看向白芷, "你叫我什么?!"她气得不轻,浑身都在发抖,等眼神落在身下,地上,却是瞬间凝滞住。
身下的床板是发霉的,满是青黑斑点,地上乱糟糟,枯草碎石,角落里蜘蛛丝密布,再一瞧白芷、白玉两人,穿的都是粗布衣裳,这种衣裳,便是他们林家的粗使丫鬟也不穿。
“采女,”白芷福了福身, "奴婢不是不想叫采女娘娘,只是如今形式不同,若是胡乱称呼,被旁人听见了,又要生出事端。"
她一家子还捏在林家,即便林采女落魄了,也不敢太过刻薄。
林采女此刻完全没有在听她说话。她看着满地狼藉,颓败荒凉的屋子,抱着脑袋尖叫了一声, "这、这是哪里?"
>白芷跟白玉对视一眼。
两人都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