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里有个“可能”,但丁玉蝶还是眼睛都亮了:“怎么说?”
实在找不着纸笔,易飒拆了一支步-枪上的刺刀,在地上划了两道平行的刻痕,把那一块划分成上、、下三个部分。
然后拿了粒金花生,放在最下面那一块:“我们在这里。”
又拿了一粒,摆在间那一块:“这是鄱阳湖。”
最后指最上面那一块,划了个从下往上的方向箭头:“我们最终要去这儿,没错吧?”
丁玉蝶说:“没错啊,是人都知道啊。”
易飒竖起手指,指向头顶:“所以,我们要往上头去。”
丁玉蝶泄气:“开什么玩笑,上头是洞顶。”
易飒纠正他:“是洞顶,也是息壤。”
她重新划图,这次是个简笔的穹洞,间一道竖线,把穹洞一分为二,竖线上斜倚了个梭子。
丁玉蝶没看懂,宗杭给他解释:“你就把它当成两室房,左边这个是船冢,这个梭子形是神户丸号,右边是刚刚我们去救易飒的那个……太平间。”
这就比较形象了,就是忽然又想起那个所谓的“太平间”,丁玉蝶有点瘆得慌。
易飒问丁玉蝶:“你已经知道什么是息壤了对吧?”
丁玉蝶点头。
很好,节省口舌了,易飒尽量言简意赅:“息壤可以无限生长,给人感觉,它是一种自带‘生命力’的物质。我推测,息壤按照年纪,分三种,幼年、壮年、老年。”
不就是土疙瘩块吗?还分年纪?丁玉蝶想表示不屑,念头一转,又接受了:动植物有年纪,东西崭新和老旧,也是年纪,那息壤有年纪,也不是很难理解。
易飒指图上的穹洞顶:“这里是幼年息壤,就跟年轻人一样,不定性,好动,鄱阳湖上流传的大扫帚一样的白色水怪,就是它,大概是因为初长成,要保持活性,经常舒展,而且息壤要和水对抗相生——所以它频繁地与水接触,是这个地下穹洞的‘门户’、‘盖子’。”
又在右半侧的穹洞里划了几根下垂的线,代表一扇扇的巢脾:“那个太平间,应该是这个穹洞最重要的心部分,像蜂窝巢一样,那么多巢房,密密麻麻,每一扇都像巢脾,也是息壤组成的,壮年息壤——性子已经定了,比较可靠,用来担负重任。”
“幼年息壤的生命力在于生长、舒展、外放,而壮年在于内收,它之所以能拿来保存尸体,还保存得那么好,也许就是因为把那股生长的力用来防腐、维持尸体状态了。”
丁玉蝶听得愣愣的:“那老年呢?”
“老年息壤,渐渐没了活性,可能用来修补这个穹洞,干些琐碎的事,再老得厉害,也许就死了。”
“幼年、壮年、老年息壤,一直做着轮班更替,幼年息壤长成之后,可以替换活性下降的壮年息壤,被替换下来的壮年息壤又接任老年息壤的位置,而死去的老年息壤成了最普通的土、沙,被幼年息壤定期清扫出去。”
颇像人类社会,永远有新生,以新易老,代代更替。
宗杭越听越是振奋,忽然想到什么,看向丁玉蝶,激动得说话都有点打磕绊:“你不是说,专家在鄱阳湖拍过红外航空照,发现这湖底有一条巨大的沙坝吗?长江不是黄河,黄河是一碗水半碗沙,长江含沙量没那么高,这沙坝,会不会就是……”
老年息壤死后被清扫出去的、日积月累堆积起来的坟冢?
也许吧,丁玉蝶脑子几乎木了:“但是,带出去就带出去呗,化成湖底的淤泥好了,为什么还堆成沙坝?不是存心引人关注吗?”
这问题易飒倒没想过,但是人在思路顺畅的时候,突破起来往往特别快。
她心念一动:“它在清理湖底的‘密码盘’,保证盘面上没障碍、没大的积淤!这么多年来,鄱阳湖因为地势原因、狭管效应,沉了那么多船,用当地人的老话说,上千条船,都能把湖底给填平了,如果湖里头船堆着船,还怎么输密码?还怎么给金汤开门?所以,它一方面清障,一方面把带出来的老年息壤给扫开。”
那条湖底沙坝,足有两三公里长,还真像是被巨大的扫帚扫开的。
密码盘又是什么?可能又是她想当然的比喻或者指代吧,丁玉蝶觉得自己在囫囵吞肉,半生不熟,半懂不懂:“幼年息壤清理密码盘……那这么说,那些沉船事故,不是息壤作怪?”
应该不是。
易飒记得丁玉蝶提过,鄱阳湖的沉船,多发生在九十年代之前,九十年代之后,国内外科考队专门研究过老爷庙水域,发现了狭管效应和乱流涡流对行船的影响,专门成立了气象观测站,对过往船只进行提醒、预警,那之后,沉船的事几乎没再发生了。
所以,历史上的那些沉船,是真的遭遇了自然灾害、而非被息壤卷下去的。
但息壤之所以经常伴随沉船出现……
易飒心里一动:会不会是因为大船或者数量较多的船只遭遇风浪沉没时,对湖底造成紊乱的推力,如同有人在输入密码,却频频出错,作为门户的息壤受到扰动,当然会精神紧张,出来查看,然后清障……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她直奔主题,点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去息巢那头,从巢脾爬到顶,火烧息壤,烧出个空间,把自己‘烧’进去,或许能借助幼年息壤往外推涌的力量,一直往上,回到湖底。”
这话说完,房间里立马安静了。
宗杭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想起之前从息壤里逃出来的经历,那种幽闭的、下一刻就要成为石人的噩梦,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她还要把自己“烧”进去。kΑnShú伍.ξà
丁玉蝶半张着嘴巴,像个泥雕木塑。
良久才喃喃:“不不不,你真是疯了。”
***
丁玉蝶觉得这法子完全不可行。
“体力呢?那么高,我们哪有体力爬到那么高?”
易飒说:“这是我们受困的第二还是第三天,虽然饿得发慌,还没到体力衰竭,找东西把肚子裹起来扎紧,还可以拼一把。”